埃及与两河之间的关系互相影响很深,和希腊互相影响也很深,在两河文明的基础上孕育着波斯。我很遗憾的是,关于波斯的衍变我没有多注意。埃及对印度的影响可能是比较弱。中东的古代文明发展,影响了雅利安人,从高加索山底下往西扩散跟往南扩散的过程有很多的关系;它对犹太教的形成有绝对的关系,因此,对基督教的形成也有很大的关系。
中国自古便不能独立于世界以外,有两个发明的影响是绝对深远的。第一个是车子,战车本身是一种文化,车子的发明,应当是在亚洲的内陆,可能就在高加索山底下到黑海、里海这一带的地区,跟驯马有关系。但后来它往西传到埃及,往南传到两河,往东传到中国,所有这些地区的车的结构都是一样的,这是一个大影响。第二个是青铜器,何炳棣先生说中国青铜器是中国人自己发明的,这话不对,人家的青铜器比中国至少早上一千年,不一定是他们的技术直接传入,可是他们用青铜的观念,对中国是绝对有影响的。青铜器传播到中国的时间跟传播到印度的时间差不多。这两桩大事情,对人类从新石器时代转换到青铜器时代,是极重要的关口。
麦类植物也是从中东传入中国。在中国驯服的食物,北方是小米,南方是稻米。麦类驯服成食用的作物,离现在至少一万年,大米和小米在中国驯服成食物也离现在差不多一万年。但是麦类进入中国不会早于五千年以前,大概五六千年之间。麦类大量进入,可以代替小米,就是很晚了,要到周代了。
两河、埃及文明是对思考中国的上古史的参照。它们发展的过程,以及互相影响的形态,使我理解到中国本身不是一片,而是几片。一片是黄河流域,从陕西到山东,这个细分起来是东和西两块。一片是长江、淮河、汉水流域,但是政治上是北方中原,南方荆楚,在文化上就是北方的刚强,南方的柔软,北方的儒家,南方的道家。第三片,是今天的长城以外,草原和高原,这一大片对中国的影响,几千年来一直是威胁,一直是挑战,是新的血液的供给者,也是中国对外通道的中间者,进来出去都在丝路上。第四片,是在第一片黄河和第二片长江融合了之后才出现,就是南方,东南的吴越,西南的西南夷。这都是逐渐由对抗而交换,而互相影响,终于融合。这种形态,我们拿中东地区来讲,埃及和两河就等于我们长江和黄河一样,希腊和波斯是另外两块。印度是遥远的一块,所以,它也是四片东西。四片之外有一些东西,高加索山底下出了雅利安人。所以,假如说,中国长江、黄河之间不是一块比较平坦的小丘陵,而是像埃及、两河之间的沙漠和干旱地带,那中间就隔绝了,可能独自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