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就身体这一维度而言,杰克逊对人类身体的解放,其成效之大,很少有人能够比拟。不言而喻的历史情形是,无论是中世纪以前的西方文明,还是中世纪以后的现代乃至后现代西方文明,抑或是受西方现代与后现代文明形式所影响、渗透和濡染的全球各个地域,自始至终都未能从根本上解决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即身体。鉴于身体一再被人类自身所漠视、忽视甚至一再被各种信条与文明外衣所不断环裹,尼采对人类自身之身体的鼓吹、讴歌与解放,可谓功不可没,但尼采的人生工作仅停留在学理层面,从未能够真正地化为过一种社会行动,且其富于建构性的破坏性思想工程很快便被时代所湮灭。特别是随着工业化与后工业化浪潮一波波的汹涌澎湃,世人的身体不仅没有被从根本上加以解放,反而是越来越被囚锁在了各种各样的人类自身所发明的器物之中:由钢筋水泥的丛林所构筑的高楼大厦、重重交织而无穷无尽的地下世界,以及难以计数而日夜递增着的汽车驾驶室、飞机座舱、潜艇、隧道、办公室、公议厅、夜总会、卡拉OK、酒吧、咖啡馆、网吧、网络空间等,还不用说疯人院、监狱等这些更具文明自虐性的特殊场所了。就是说,随着文明世界变得越来越所谓地文明化,人类投身于大自然、投身于自然母体空间、置身于本真时空的机会在日益减少,致使具有无限灵动可能之人的身体,越来越在被自身所遗忘和抛弃,使四肢变得越来越笨拙,功能越来越蜕化,进而使人变得越来越不自然、不纯朴,特别使人变得越来越不自由,越来越远离人被造物主所赋予的本初形象、真切形象、生动形象与本真形象,越来越远离人的理念化形象。所有这一切文明的恶果,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对身体的遗忘、对身体的天生所被赋予的灵动性与舞蹈性的无视所带来的。缘此,对身体的解放,也就是对人性的解放,也就是对自由的解放,也就是对误入歧途的历史征途的解放,也就是当代与未来的解放,也就是对文明的解放,那么,在对身体的大胆解放方面,真正能共鸣尼采之吁求的,大概要算迈克尔·杰克逊了。
杰克逊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竭力要让人的身体运动起来,而且是舞动起来,竭力要让人的身体回归本位,让其不仅是一种生命的负载,而且要使其成为一种审美的载体,在此基础上,又竭力使其成为一种个性的表达与差异性的体现。再者,就是对身体所潜藏的种种可能性的全方位的开掘,在此方面,杰克逊所做的创造性的举动,也同样不容小觑。其舞蹈的突出表征就是使其身体充满各种意想不到的可能,在其舞蹈表演中,身体既可以在平地上向后平移滑行,仿佛在瞬间挣脱了地球的引力场,又可以使身体的几个主要构成部分发生一种错位性运动;既可以理性地将诸多不和谐、反传统的旨在彰显一种霸气之美与扭曲之美的动态统一在身体所能承受的运动范围,又可以让身体律动与肢体语言在不断改变空间关系与空间构成之过程中,打开许多全新的视觉扇面,进入许多全新的意识维度与时空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