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开场白

织梦人:一个男孩穿越现实的哲学之旅 作者:(美)杰克·鲍温


  

惊奇是哲学家的感受,哲学始于惊奇。

——柏拉图(Plato)

人们一旦想随心所欲地发问,就无法预料他们会发现什么。

——约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第二十二条军规》(Catch 22)

伊恩在邻近的街上散步。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叶繁茂丛生,阳光只能透到路中央。他掖着自己的新作《一片天空》,这是他给作品取的名字。天空格外的蓝,与洁白的云朵形成鲜明的对照,给人以超真实的奇特之感,仿佛某幅超现实主义的画。自有记忆起,伊恩就对天空感兴趣。他非常欣赏天空,恰似他人欣赏鲜花或音乐。天空让他浮想联翩:虽然是同一片天空,不知怎的却始终不同;天空就在他身边,他却只能体味其遥远;不同的人从云中看到不同的事物;天空总在那儿,永无止息。就其视野所及,伊恩仅能窥见天空之一斑,但即便如此,仍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画与其说是在追求美感,毋宁说是在抒发情感。画面除了蓝色、白色和黑色之外,别无其他。伊恩最看重的是蕴涵其中的情感,因而那一片片天空在艺术上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尽管这也许更富艺术性。

他将其中最喜爱的两幅画装裱好,挂在房间的墙壁上:一幅是他四岁时第一次画的天空——基本上就是蓝色和白色的杂烩,更像幅抽象画;另一幅是两年前他读六年级时,与阿丽克丝初次相遇那天一起画的。今天他画的天空饱含情感,令人惊叹。

他紧紧地攥着这幅画,像在护2着某个珍贵的东西。伊恩的性情无忧无虑。对此,即使你还未能从他特有的微笑——完美的笑容,配以不能再完美的牙齿——中看出,其肢体语言也常常表露无遗:轻快的脚步,棕色的大眼充满灵性。哪怕异常轻微的响声、微不足道的事情,都能立刻引起他的注意,他的头脑就像是银行保险库中一台灵敏的监测器。

他咖啡色的头发经常是乱蓬蓬的,像是刚被某个过于慈爱的祖母弄乱了一般。虽然,伊恩从未见过自己的祖母。伊恩的父母有些古怪,尽管伊恩自己从未认识到这一点。毕竟如他自己所意识到的,如果你的世界是你所了解的唯一世界,你又怎会感到奇怪?

“伊恩!”有人在他身后大喊。由于穿着平日常穿的运动衫、戴着兜帽,伊恩没有听见。

“伊恩!”男孩又喊,以抓住肩膀来唤醒人的方式,伸出手抓住了伊恩的肩膀。伊恩回过头,看见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兴致勃勃的杰夫。“我得跟你谈谈。”杰夫说。他喘着粗气,看上去慌慌张张,不像平日那么镇静。

“伊恩,我想我已经弄清楚老人the Old Man特指文中一个主要人物,故文中以大写形式出现。为免烦琐,下文直接译为“老人”,不做特殊处理。——译者注

是怎么回事了。我说的那个家伙,指的是你一直碰到或者你认为一直碰到的吧,或者随你怎么理解。”

“你已经弄清楚它了吗?”伊恩说,似乎惊讶于杰夫以为他知道它是什么。伊恩太满意自己最新的《一片天空》了,他拿出来给杰夫看。

“这一幅真棒。”杰夫这么说是为了令伊恩满足,他显然对别的事更感兴趣。

“是啊,”伊恩说,似乎没注意杰夫热切的态度,“你知道,这种蓝色,就是老人眼睛的颜色。”

杰夫本来感到兴味索然,现在又来了兴致,而他的身体仍在来回晃动着,以舒缓兴奋的情绪。“我想你说过,他的眼睛是锐利的,”他故意对伊恩说,“记得吗?”

“是的,”伊恩有点沮丧地答道,“虽然最初我很怕他,既怕他本人,也怕他要求我相信的事情、教给我的东西,总之是怕他展现给我的一切。但是,天蓝色非常接近他眼睛的颜色。这改变了我对他的整个看法。要知道,我现在有几分喜欢他了。”

杰夫点点头,两个人接着一起走。“那么,他浓密的眉毛不再令你恐惧了吗?据我所知,这让他的整张脸显得有点阴暗。还有他的胡须?以及那个小伤疤?”

“我知道。”伊恩答道。他停下来抬起头,看着那只正在树间鸣叫的鸟。“但正如我所说,我对他的看法已经变了。事实仍然和原来一样,只是我看待它们的眼光不同了。比如,他的眉毛,我的确曾觉得它们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脸色阴暗。但现在,我有时会有意营造一种奇特的氛围,目的只是看看他皱眉和展眉的时候看着我的样子。记得他谈起宇宙的再造吗?那天他皱眉的样子,我从未见过。

“而他就像是在用胡须隐藏自己。现在我们交谈的时候,他总是坐在那儿,摸着胡子,仿佛胡子可以用某种方式让他更聪明,给他以某种智慧。当然了,他的伤疤起初使他看上去像个坏蛋,每当一阵风将他灰白的头发吹到一边时,我就可以看见它。他总是说那是思考太多的结果,他称之为‘哲学的战场’。我认为伤疤使他显得非常有个性。”伊恩几乎有些自豪地点着头。

他们并排走着,伊恩还在解释对老人的态度如何逐渐发生了改变。杰夫虽然现在多了一点兴趣,但仍然烦躁不安。他估量着伊恩对老人的看法,考虑自己对这些不得不听的唠叨该如何回应。伊恩还在继续谈论他的发现,这时他们到了伊恩家。“他的大手令人感到安慰,他撅起的嘴唇道出了比任何话语都要好的绝妙观点。”杰夫点着头,示意继续。

他们到了伊恩家的前门,这是一扇大得有点不同寻常的橡木门,得用两只手(常常还得加一个肩膀)才能打开。伊恩邀请杰夫进去。

“你知道我不能进你家,”杰夫说着,又变得激动起来,“那也是我已弄清楚的事情之一。”

“但我的父母在等我,我今天本不应该出去捕捉天空的。我虽然必须去庆祝,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帮助我应付上次与老人的会面,但是,我已经回来晚了。”伊恩似乎要掩盖什么,几乎像是他是唯一知道它是什么的人。又或者,他只是不想听杰夫要说的话。这一点他不可能搞清楚。

“伊恩,”杰夫现在更加犹豫不决,有点激动又赔着小心,“你父母……”他停了停,“我也将他们搞清楚了。且不说在发生所有那些怪事的时候他们在哪儿,他们可从未与你一起外出过。而关于我们最近所做的一切——那只双筒望远镜,有着那些‘人’的疯狂之地,”4在说到“人”时,他用手指做了一个兔耳朵的动作,“我们参观过的城镇,那些豪猪、老鼠和麻雀——所有这些,我们关于这一切的所有看法是从哪里得来的呢?你可以通宵在外,你与‘你的父母’发生纠纷的唯一可能就是,如你所言,如果你认为会,你就会。”

现在,伊恩似乎真的不想听了:“我现在必须进去了,明天还在这儿见。”

“但伊恩,还有个好消息,”伊恩转过身面对杰夫,“关于阿丽克丝。”

伊恩笑了:“当然有的,我们明天再见。”他倚着橡木门,然后进去了。

就在这扇门前,伊恩会在此出现,并最终明白与老人一起,与杰夫、阿丽克丝、他的父母一起所发生的一切之意义。那时他就会发现自己,发现他的目的——他作为一个织梦人的未来。那一刻会到来的,就在不太遥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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