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泽克把艺术作为其思考一个全新教育世界的契入点,这种途径我以前可从来没有想到过。他认为,儿童天生就具有真正——确实往往非常伟大——的艺术能力;艺术活动对其而言是天生的;成人干预儿童作为艺术家的自然发展,会对这一发展有百害而无一益。从一开始,奇泽克就进入到教育和儿童发展的整个王国,得出的结论是:儿童不受阻挠的自然发展使其能够完全实现自身的潜力。一般而言,成人的干预与其说是这一成长过程中的财富,不如说是一种义务。对奇泽克及其追随者而言,从艺术到所有其他方面的成熟这一飞跃都是直觉的飞跃。直到读过本节开篇段落里提及的那篇文章,我才不仅理解了奇泽克直觉飞跃的真正基础,而且还获取了有关教育本质的崭新而又丰富的视角,这是我以前没有注意到的。
这其中的关键是认识到某些活动是普遍的、跨文化的,因此与做人的本质是相互关联的。更有意义、更能说明问题的(这里还是奇泽克触及到了真理,尽管不是有意识地)是这样一个事实:儿童从最小的年龄段就开始了同样的活动,因此这些活动不是——确实也不可能是——社会文化影响的产物。这就把这些活动置于生物进化的范畴而非文化史的范畴之内。因为这三种活动——制作音乐、装饰和交谈——是成千上万年进化的结果,因此它们本身可以自动地代表着人类在自然界中地位得以提升的一个重要方面。换言之,这些活动不仅代表着进化的结果,还代表着用以说明现代人在世界秩序中占据特定位置的那些重要特征。
允许儿童——乃至成人——尽情地从事这三种活动,就是允许他们充分实现作为人的内在潜力。从社会原因来看,尽管对其活动进行外在干涉有时看起来可能有道理(人毕竟是社会动物——这是进化的另一维度),但它总是会多多少少地减弱其本性应该使其达到的程度。
一旦认识到这一点,对于教育者和儿童发展专家违背儿童的喜好和意愿而热情倡导强制性地减少这些活动,从而支持外在施加的成人安排的活动,就很难让人理解了。尽管此类缩减在工业化时代有某种经济方面的道理,但如今压制儿童天生的、正在发展的行为所产生的最小优势都已不复存在。
鉴于以上所述,人们在诸如瑟谷学校这样的环境里看到这三种活动占据主导地位的做法,就不会感到吃惊。在那里,到处都可看到孩子们在交谈、倾听或制作音乐,参与各种各样的艺术活动(速写、绘画、摄影、看图画)。读过普拉萨德/维奥拉/奇泽克这些人的书籍之后,我突然第一次注意到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学校是艺术活动的温床。我还没结识上述学者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艺术家似乎在这种环境中兴旺发展。结识过这些学者之后,加上随之而来的思考,我逐渐认识到艺术不仅仅是学校的另一特色。相反,艺术是学校不可或缺的核心部分。作为一个使用语言的人,当涉及交谈、聊天的时候,我更容易理解这一事实。如今我终于明白了整个情形,其潜在原因就是人性。
唔,不能算是整个情形。还有另外两个跨文化的活动——玩耍和好奇地探索。随处可见的是,所有人都在进行这两项活动,儿童则从最小的时候就开始了。玩耍和好奇地探索与上述三项活动——制作音乐、装饰和交谈——同时存在。很长时间以来,人们就已明白,玩耍和好奇心是人性的重要方面,是生动进化的关键产物。亚里士多德明确地把好奇心视为所有革新和创造性的来源,许多观察家也已诠释过玩耍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