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年“哦”了一声,看着我,试图在我脸上搜出八十年代与七十年代的差距。我双手捧着蓝色保温杯,大学毕业学校颁发的纪念品,大多数人都拿来作摆设,兹以纪念,而对我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了。
半许,我问周安年:“你喜欢什么?”
“风吧,我想。”周安年说。
有些惊讶,只因我也喜欢风,一直如此。我饶有兴趣:“你喜欢自由吧?喜欢风的人应该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周安年并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问:“你辅修心理学?N大的心理学很不错的。”
我笑了,说:“是呀是呀。犯罪心理学,专门研究喜欢风的人如何犯罪。”
周安年忍俊不禁:“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我抿嘴笑笑,第一次正式端视周安年,圆脸,双眼皮,眼睛却小,鼻子亦不大,若男人有樱桃小嘴一说,不知道周安年算不算。倘五官分开来看,周安年并不好看,而在他脸上搭配,却显得如此协调,特别是微笑时他左脸颊的酒窝,以及露出口的小而白的牙齿。真的,周安年,他特像以一定比例将五官缩小化的蜡笔小新,若连性格也像那个又笨又色的小孩儿,那就太完美了。我笑着开口问:“你是什么星座呢?”
“天秤。你呢?”周安年说。
“巨蟹,”我答,“你也研究星座吗?”
周安年说:“不多,却知道巨蟹恋旧的脾性。”
旅途似乎就此变得轻松,只是气氛又安静下来,仿佛陷入各自的往事。周安年漫不经心看着沿途的风景,打了个哈欠。我沉沉睡下,半醒中,似乎又回到同样的梦境:
李南辰悄悄坐在我旁边,握着我酥软的手,道:“夕颜林。”
我哭着问:“为什么骗我?”
李南辰说:“乖乖睡吧。醒了,就到家了。你听,火车与双轨摩擦的声音,‘吭哧吭哧’的,迅速而剧烈,开得多快。”
我撅着嘴,不理会他。
梦境切换到学校的足球场上。
李南辰问:“夕颜林,你喜欢杜拉斯吗?”
我点头。
李南辰问:“你喜欢张爱玲吗?”
我点头。
李南辰问:“那,你喜欢我吗?”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我不点头,也不摇头。
李南辰一把拥过我,我挣扎着跑开。
在快喘不过气的时候,眼睛已经睁开,眼角湿润,周安年坐在旁边,他说:“喝口水吧,‘咕噜咕噜’的,就什么都好了。”
接过周安年递来的水杯,我用双手捧着,问:“怎么不问我究竟怎么了?”
周安年笑着说:“你真是个孩子呢。为什么要问呢?问了你未必会说;说了未必是你想说的;想说的未必是你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