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 林夕颜的自白:周安年。玉镯。(7)

青春微凉不离伤 作者:米小苏


我“哦”了一声,紧了紧眉头,晦涩笑笑,心里揣度着我胖瘦与你何干呢?

两人前后走出车厢。

当我第二次走出北京的火车出站口,宁静儿在原先接我的位置,旁边站着披着红色羽绒外套的筱然,歪着小脑瓜,冲我坏坏地笑。

一阵寒暄,宁静儿先发现了周安年,她指了指周安年,问:“他是谁呀?”

周安年主动上前:“你们好,我是夕颜的同事。”

“原来是同这么个帅哥出差,难怪乐不思蜀呢。”宁静儿噼里啪啦道。

宁静儿欣赏男人向来眼光独到,大大异于常人,在我看来尖嘴猴腮的人她说那是具有人格魅力;在我看来歪瓜裂枣的人她说那是艺术家不修边幅;在我看来小鼻子小眼睛的人纯粹只能算干净的譬如周安年,她竟然称他为帅哥。

周安年不自然地笑着,没有之前同我在一起的平和以及稍稍显露出的讨好。我猜他应该是注意到了筱然。一身红的筱然多养眼啊,中国人骨子里对“红色”有着复杂的爱恨交织,连张爱玲都说男人一辈子渴望的女人之一是红玫瑰。

只是筱然显得冷淡,独自环过我的手就走,并没有同周安年讲任何一句话,哪怕仅是单纯问候。这个动作,在周安年看来或许是筱然故作他看,以取得注意;而对交际颇上手的筱然而言,她的态度的确让人觉得意外,她并不会随便让哪一个人下不了台。除非她纯粹想这样做,因为她从来不需要刻意去讨好男人。除此,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复杂的原因去解释筱然的这个动作。哪怕我神经质去揣测是否筱然也会同周安年有任何牵扯,哪怕仅仅是曾经相识。可一个女人怎可能同天下男人都有交叉呢?周安年在北京,筱然在南京;周安年是摄影师,筱然在日企上班,如此的两个人,怎可能相识呢?

晾下宁静儿和周安年候在原位。

出租车上,筱然像是漫不经心问我:“那个周安年,是叫周安年吧?你们很熟吧?”

我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发现她问这句话的目的。筱然先一步识破我的诡计:“小妞,没啥好看的,我的脸上没长斑没长皱,还年轻着呢。”

我笑了,说:“还好吧。”

“他挺细心的吧?”筱然问。

“你怎么知道?”我问。

“直觉呗。”筱然浅浅道,这句话像是被过滤过似的,语调平平,“夕颜,你的手镯为什么还没摘掉?该摘掉了。都过去了。”

我交叉握着双手,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呢。”

“你的书什么时候上市?”筱然问。

“差不多了吧,”我笑了笑,说,“当时多幼稚,强烈要求编辑在书的扉页写上‘给南辰君’,而那个人现在同我隔海相望。”

筱然问:“爱既来过,也消失过,才说明它是完整的。”

我赧然。

与筱然相聚两日后上班,周安年问我:“昨日将你接走的那个人是你的好朋友?”

“是的。”我不抬头,赶杜拉斯专题。

周安年杵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却继续编辑杜拉斯语录:

她只能生活在那里,她靠那个地方生活,她靠印度、加尔各答每天分泌出来的绝望生活;同样,她也因此而死,她死就像被印度毒死。

周安年问:“杜拉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九九六年三月三日。”我答。

“今年正好她逝世十周年。”周安年说。

周安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对好色的男人,从李南辰离开后,我的态度有时固执到不理不睬,于是我不咸不淡地说道:“倘你想认识我的朋友,她姓筱,火车上我同你提起过的,筱然,我的大学室友。需要知道其他的吗?工作单位?手机?还是?或者,你想告诉我,筱然又同你前女友长得很像?”

“你真是个孩子。”周安年说,一脸无辜,摇头离开。

他的步子有些沉,有些缓;他的背影有些瘦,有些长。可能我误会了周安年。

周安年或许也是敏感的,我也是敏感的,而我们触动的方向不一样。自李南辰离开那日,我便安上密不透气的盔甲,以为世人皆险恶,不惮以最坏之意揣测,哪怕事实并不如此。

李南辰的样子又乍然浮起,他离开后,我极少对他人说起过我心里的感受,筱然或许明白,所以她多次逼我说出来,她比我都明白再如此憋下去,我会由神经衰弱转成神经病。她始终没有放下过我,所以特地来京看我。送筱然离开时在候机厅,我告诉她:

“十五六岁,我不懂爱,以为爱慕是爱;十八九岁,我以为懂爱,爱是牵牵小手;二十三四岁,我不再明白爱究竟是什么,除了深刻觉得自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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