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是好人，”玛莎说，“但如果这事一直还在继续的话，我是不会去那地方的。”

“我可以去和修女们说。”

“我觉得你最好别这样做，妈妈，她们很可能也会为你祈祷的。”

她抬头故作随意地瞄了一眼，看看尼娜会不会为这事耿耿于怀。

蒂尔达双手抱着一团满是黏土的东西走了过来，并把它扔到桌上，这东西简直就像是一堆令人作呕的腐肉，它移动了一下，然后突然伸出了一条瘦弱的后腿，原来是那只小花猫。

“它又在给自己做清理了。”玛莎说道，但随后她拿来一块破旧的毛巾布，开始给猫擦起了身体。那只花猫眯着眼睛透过一堆堆白色布料向外斜视着，就好像是透过裹尸布朝外看的拉撒路①。

“它怎么会变成这模样？”尼娜问道，“它身上的泥不是来自岸边的。”

“它当时正在码头上抓老鼠，不小心掉进了一艘泥泞的驳船，就是那艘名叫‘贸易驳船运输公司’的船，标志是一颗印在宽条白带上的黑金刚石。”

“那么，是谁把它带进去的？”

“有一个驳船工人从卡多甘式楼梯上走下来，把它带回来，并把它交给了莫里斯。”

“哦，试试把它尾巴里的水挤出来，轻点。”

很快，黏土便顽固地沾到桌上和下方的地板上。玛莎擦拭了将近半个小时，一边的蒂尔达早就没有了耐心。这时，天色渐渐变黑，黑夜似乎是从河流中升起的，好像特意要与天色融为一体。尼娜沏了茶，点燃了木制暖炉。曾经在东海岸和英吉利海峡附近港口艰难颠簸的旧驳船此时正发出低沉的隆隆声，拉起锚索，停在港口，船的新主人们正倚着靠背平静舒适地小憩一会儿。

忽然间，一束鲜明的暗紫色光线落在了舱门的过道上。

“一定是从‘莫里斯’号上发出的，”玛莎说道，“不可能是来自河岸上的。”

她们听见他跨过跳板的脚步声，随即是重重的一响，他跳下十八英寸的跳板来到“格蕾丝”号的甲板上。

“莫里斯没有这么重的，他通常只是轻松地弹跳于甲板之间。”

“像猫一样？”尼娜问道。

“但愿不是这样！”玛莎说。

“格蕾丝！”莫里斯模仿着理查德的声音叫道，“或许你愿意出来看一看吧。”

尼娜和两个孩子从喝茶带来的倦意中清醒过来，回到甲板上，她们站在那里，简直惊呆了。“莫里斯”号微微斜对着“格蕾丝”号的后甲板处，此时正经历着一场不寻常的变化。起初让她们感到震惊的是一盏旧路灯上发出的一束耀眼的光线，光线的角度非常倾斜，那情景就像是《 霍夫曼的故事 》①的翻版，这盏灯笼罩在紫红色的塑料片里，而非一般的玻璃片里，尾随着长长的绳索消失了在阶梯口。甲板上到处散放着类似铺路石的东西，船的下风板也好像被华丽地染成了红白金三色。

一艘运煤船驶过，掀起的波浪使两只船来回摆动，空气中充斥着汽笛的哀号声，发出的巨大回声使他们根本不可能听见对方的声音。莫里斯整个人一半站在阴影里，一半站在亮紫色的光线里，过了一会儿他总算能开始与尼娜对话了。

“这情景会让你想起威尼斯，不是吗？”

尼娜迟疑了一会儿。

“我从没去过威尼斯。”

“我也没去过，”莫里斯很快说道，他可不想故意装出自己有任何的优越感，“我是从一个朋友寄给我的明信片上得到的灵感。啊，他给我寄了很多明信片，多亏了它们，我才能重建这一经典的十字路口。你要知道，这不是豪华的威尼斯旅馆，只是一些小规模地方中的一个。每当天气像今晚这么舒服的时候，你们就能打开舱门，想象自己是在威尼斯的市中心了。”

“太美了！”蒂尔达叫道。

“你对这个似乎还不太赞成，尼娜。”

“不，不，我很喜欢。我一直很想亲眼看看威尼斯，几乎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想。我只是在担心如果刮大风的时候，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如果哈里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她知道自己不能问，但又不得不想问。“莫里斯”号作为窝藏偷窃物的仓库，当然得尽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可能很快要去国外了。”莫里斯随口说道。

“哦，你怎么没跟我们提起过？”

“是的，有一天晚上我遇见一个朋友，他给我推荐了一份可能胜任的工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尼娜根本没必要问他是什么工作，因为这样的事在莫里斯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而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他有时会去贝斯沃特练习溜冰，希望能做个冰上表演家，或许他现在就在说这个。

“那你会把‘莫里斯’号卖掉吗？”

“哦，是的，如果我去国外的话，那是当然的。”

“不过，你的漏水问题应该不会像‘大无畏’号那么严重吧？”

莫里斯正随意地摆弄着铺路石，听到这个现实问题时，他似乎有些难过。

“我必须去问问威利斯他进展得怎么样了……简直有太多东西要考虑了……如果有人叫我描述这艘船的特点，我认为这个威尼斯一角会是一大特色……”

他关上了那盏紫红色的灯。在这里没有一个船主敢浪费电，而这个“展览”本来莫里斯也是打算到深夜的时候再上演的，他这么早打开灯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惊喜，让她们高兴一下。

“是的！我马上就能去陆地上居住了。当然，我得告诉我的朋友把他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从我的船上搬走。”

“莫里斯简直疯了。”玛莎说道，于是大家便静静地回到了“格蕾丝”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