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和蒂尔达这些日子正缺钱花，但目前还没什么要紧，因为她们现在不用去学校，也就不用为了和别人攀比而感到痛苦发愁了。她们也不会埋怨母亲，因为她和她们一样缺钱。但是，尼娜相信等到春季她就能筹到些钱了，前提是有三件事情可能实现的话，它们就像是三块紧密相连、慢慢融化的浮冰，如果第一件事不成的话，就别指望后面的了。尼娜想，如果爱德华能来“格蕾丝”号上住的话，就能省下他现在在外面的租房费，这样，修道院也就不会在模型洞穴里的狭小礼拜堂为两个孩子整天祈祷，那她们就肯回到修道院修女们的身边了。而蒂尔达一去学校，她自己就能出去找份活儿干了。

玛莎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母亲会出去找工作，她觉得这种尝试的结果可能会很糟糕。

“你们俩并不了解我的生活，”尼娜说，“战争前，我总是在学校放假的时候出去干点零活，比如洗碟子，在收容所做辅导，任何事情我都做。”

玛莎想象着这些过往的美好日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你做辅导时，是怎么帮助人家的？”她问道。

她们俩现在需要钱主要是为了买埃尔维斯 普莱斯利①和克里夫 理查德②的单曲唱片，她们的船舱里到处贴着这两个偶像笑容满面的照片，这些都是《 每周唱片 》杂志里附赠的对折海报。如果你买不起原版唱片的话，可以在国王路的一家名叫伍尔沃斯的折扣店里买到较小较便宜的唱片，音质听上去和原版的没什么分别。

和住在伦敦港市河流边上的其他孩子一样，她们也知道污泥是一种财富的源泉，但出于过度的审慎和精明，她们不会和帕蒂森街上的当地居民一起去争抢值钱的硬币、勋章和沙?。威利斯告诉过她们，莱姆豪斯河段上的沙?比其他地方的好。而在“格蕾丝”号周围，庞大的河流却并没积淀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堆堆没用的塑料瓶罐。

每次出行去河滩挖宝都得穿过河上的桥，因为巴特希河段上位于两座桥之间的水流方向是朝着对面萨里区的。这些不知是否能顺利的出游让玛莎感到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使她的眉宇间露出一丝细微的皱纹，并略微倾斜，简直和理查德的表情如出一辙。

“我们今天要去挖宝贝，”她说道，“潮位如何？”

“涨潮时间分别是格雷夫森德三点，伦敦桥四点，巴特希桥四点半。”蒂尔达快速而有节奏地说道，“由于正处于大潮期，退潮需要七个半小时，潮位到十二点完全降下。”

玛莎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打量着她的妹妹。她具备这么专业的知识，除了成为一名出色的航海家外，几乎想不出其他什么可以适合她做的了。她脚上穿着的长筒橡胶雨靴覆盖着层层潮水冲刷后干掉的淤泥印，展现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与河流融为一体的气质，或许像是一个来自河底深处的恶魔。玛莎心中默默祈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不能让她落在后面。

两个女孩体形非常娇小，当她们推着手推车穿过桥的时候，看上去尤其弱小。她们身上穿着粗厚的加拿大式带兜帽的短风衣，这衣服是露易丝阿姨从加拿大捎给她们的。

在巴特希的一座老教堂的低洼处，退去的潮水留下了一大片淤泥和沙砾堆。有时，那里还会堆积起黑色的浮木，船坞固定一端附近的码头工人把浮木放在一起，点燃焚烧，以此来清理场地。燃烧带来的浓浓的青烟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刺鼻气味，就像把盐放在火里干烧的味道。蒂尔达却很喜欢，她把鼻孔撑大，仔细地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