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的母亲一边唠叨个不停,一边在厨房给他做饭。她为儿子感到十分骄傲。街坊邻居看到她儿子出现在电视上,都来恭喜她这位教授的妈妈,这让她感到备受尊敬。当然她最关心的是,伊凡和他妹妹埃玛尔幸福健康,兄妹俩都上了大学,都幸福地结婚成家,这让她感到心满意足。埃玛尔在安卡拉过得很不错,伊凡的母亲每年冬天去女儿家住一个月。有段时间她去给埃玛尔照看第二个孩子埃布鲁――小姑娘可爱极了。伊凡很喜欢这孩子,她哥哥伊斯迈当然就忌妒了。伊凡小时候,也忌妒妹妹。埃玛尔出生后刚从医院回到家里,年仅六岁的伊凡一连几天躲在自己的床底下不肯出来,还说要想叫他出来,除非把那个难看的小家伙送走。想起这事,母亲忍不住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丈夫还在世的时候,那时她全部的幸福都寄托在丈夫和两个孩子身上。
看着母亲容光焕发的面孔,伊凡心想:“啊,妈妈!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样。你的爱子这么受人爱戴,却深陷困境。他要么变疯,要么自杀。至于你的女儿,她知道丈夫有个情人,但是却选择对此视而不见,甘愿让自己的生活变味,依旧承担着照管两个孩子和工作的责任。你的女婿是公共建设工程部的一个总经理,你还一直为他感到那么自豪,实际上他全靠收受贿赂发财,又把钱挥霍在一个年方二八名叫泽丽哈的美甲女身上。你不知道埃玛尔常给我打电话,哭诉自己活不下去了,豁出去不要命了吗?我告诉她忍着点儿。这年头谁没情人呢?她一听就要撂电话,认定哥哥是在说傻话,我赶紧告诉她要与时俱进,自己也去找个情人。后来我想起安卡拉和伊斯坦布尔不一样,感觉有些遗憾。”
伊凡跟母亲聊起了往日的时光。“让她高兴一会儿吧,”他心想,“让她感觉烧了我爱吃的菜,我特别高兴。”可是很快他的心思就转到了阿赛尔身上。她此刻在做什么?
她一定回了家,洗了淋浴。她也许奇怪丈夫去了哪儿,但也许不会老想这事。她要多久才能看到他的电子邮件呢?天黑了,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没看到电子邮件之前就给朋友打电话,甚至报警?无论如何,她最终总会看到邮件,担心会变成痛苦。
伊凡开始感到不安,但他还是提醒自己心肠要硬。对有些事情而言,生命太短暂,但毕竟前面的路还很长,犯不上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丈夫一直伤心。他敢肯定,阿赛尔会很快把他忘掉,继续自己的生活。如果他要实施自己的决定,那么现在不是让感情控制自己的时候。
到了晚上,伊凡独自一个人呆着,从母亲的缝纫盒子里拿出一把旧剪刀,把几张信用卡剪成碎片。现在,除了带有美国签证和几个其他签证的护照之外,他已经没有任何能显示个人身份的证明了。他感到一阵轻松,摆脱了一切束缚,生命之轻令他欣悦。
现在他要追随希达耶,乘着小船在爱琴海上扬帆远航。海上静谧安宁,水面如镜。白色的船帆在微风中缓缓鼓起,宛如斗篷临风,又如爱琴海神话故事中浮现的一个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