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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莉的头发湿漉漉地纠结着,衣服凌乱不堪。她面色苍白——如皎洁的明月般的月牙色。彼德思忖着,这与她平时被太阳照耀过的红润不同。史密斯博士陪着她。他的头发像一摊泥一样一缕一缕地摊在他光秃的头顶。彼德看到他正以一种兼顾关照和专业的方式搀扶着赫莉。当彼德走近赫莉并与她拥抱时,两人哭得很厉害。
他们双双哽咽了一段时间。“哦,彼德,他曾经是那么喜欢你。”赫莉说。
“赫莉……”彼德想说一些话却继续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个医生温和地说,“我要过去看看事发现场。”
赫莉与彼德相互搀扶,不停地呜咽。他们的身体几乎贴靠在一起。闭上眼睛,彼德感觉好像同臂弯中的赫莉一起不停地忽上忽下。他不知道他们在朝哪个方向,因为他根本不清楚他们要去哪儿。赫莉支撑着他的后脑部,一个劲儿地说着,“没事的,没事的。”
听着赫莉的喃喃低语,闻着她湿发的味道,彼德更加迷失于她的魅力中。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立即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他看到干净又平凡的等候室、蓝色的椅子、断续的广播、镶嵌在玻璃框内的通知和一些用彩色线条勾画出的关于运动员的印刷品,几乎同时,他与赫莉本能地把彼此的身体轻轻分开,相互搀扶着手臂。他们望着对方的脸。赫莉面色苍白,一些耷拉下来的头发贴附在前额。双眼因痛苦而红肿,整个脸庞看起来疲惫不堪,她第一次看起来这么茫然。
“彼德……”
“赫莉……”
“哦,彼德……”
“我很遗憾……”
双双停顿,笑了笑,等待着对方继续。赫莉让彼德先说。
“上帝啊,赫莉。我很遗憾,真的很遗憾。这简直太糟糕了。
我无法左右自己的感觉——假若是另外一个夜晚——我真的很遗憾。
他……他……他……”彼德泣不成声,字不成句。“这对我仿若晴天霹雳,”赫莉说道,“你看到他了?”彼德点头。“啊,多恐怖啊!我必须要亲眼见见他吗?我想要再看一眼。我需要,我必须要。但是我是如此恐惧。”说着她又放声大哭。“让我们先坐下。”彼德说。他们坐了下来,赫莉稍微平静了些。“我那时正坐在某个前厅与夏洛特的伯祖母讲话,”她说,“一个很有趣的名字。雷曼斯夫人。她正给我讲述着她结婚当天所有事情都乱套了,但是他们又是如何从中获取无限欢愉的。我也告诉了她我结婚那天的一些事情,我们正在开心地谈笑。我们俩人都认为我们的老公是世界上最帅气的男人,对此我们也开怀畅笑。看着旁边的人们走过和谈论着的什么,我们感觉到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们确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后,史密斯博士进来,”赫莉哽咽了一下,轻声说,“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在重新使自己镇静了一下后,赫莉继续讲述,史密斯博士带她走出俱乐部,夏洛特扑向她,痛哭流涕。夏洛特不肯离去,最终她父亲和兄弟不得不把她拽走。之后,大卫·蒙泰格开车带她和医生前往医院。“还好你在这里。”她望向彼德的时候下颌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们默默地坐着。史密斯博士同一个医生走了过来。他告诉赫莉,约翰森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宣告死亡了,并且可以判断他的死亡没有遭受任何痛苦。接着他又说需要一个人来验证尸体。彼德自告奋勇,但是赫莉说她要自己过去看看。医生带他们来到一个亮着绿灯的房间,一个身体被放在轮床上,用单子盖着。一个面相有些凶悍的中年妇女询问赫莉的名字、地址以及与死者的关系。然后她对同来的人点头招呼,揭开毯子露出约翰森的头部与肩部。他有几处灼伤并且毛发也被燎焦了一些,表面的皮肤看起来像浅灰色的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