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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天:做人学道家,做事学儒家(12)

犀利问道 作者:凤凰网(非常道)节目组


易中天:我最喜欢的,那肯定是鲁迅。五四时期的作家对我影响最深的是鲁迅先生。当然鲁迅的书你可以采取读选集的办法,不一定把全集搬回家,没有必要。我也没有全集。

何东:那么你易中天在“有所不读”里面谈到了三不读,“一本正经,不知所云,装腔作势”。这三不读,后两点完全明白,不用说了,第一点有待商榷,到底有没有不是装出来的一本正经的书?

易中天:有,它不一本正经不等于嘻嘻哈哈。这个恐怕是一个用词的问题,就是我从来就不反对严肃认真,在我看来一本正经和严肃认真是两个概念。严肃认真我是赞成的,一本正经是端着[架子],老是“我是大师,我是什么”的,老端着。

何东:你写这个书生意气,说政治家不能意气用事,不然国家坏了;生意人不能意气用事,不然生意要坏了。只有书生可以有一点点意气。《百家讲坛》火到现在,已经让你为名所累,很多的事情缠着你。那么请问,你能多大限度做到意气用事?

易中天:做不到意气用事,实际上是做不到。现在不但是做不到意气用事,现在多半要憋气用事,憋着,所以最后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做事。

何东:你在《心存敬畏》里面说中国学术界,包括古代圣贤,都认为真理是可以穷尽的,因此你最后写了,说一个读书人一定要有所敬畏,那么请问,你最大的敬畏是什么?上次我问你有信仰没有,你说没有。那么作为读书人,你最大的敬畏是什么?

易中天:真没想过作为读书人最大的敬畏是什么?恐怕还是命。

何东:那么在你看来,电视上生动有趣地讲历史,对非专业的、不以文化和读书为职业的人最直接的意义是什么?

易中天:没什么意义,他们自己各取所需。我没想过这个意义的问题,我更喜欢“意思”这个词。中国教育太重于事情的意义,不重于有意思,最后弄得大家都很没意思。

何东:或者把这点意思变成不好意思。  易中天:对,多半是不好意思,或者是没有意思。就是因为我们老不说意思,老说意义。我曾经也有一篇文章讲到这个问题,就是世纪之交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千年等一回,21世纪的第一天一定要过得非常有意义。结果媒体派出记者铺天盖地地去搜索,也发现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事。

太想有意义了,结果连有意思都做不到,一点意思都没有。说到海边看日出,天天都可以看;到广场看升国旗,看了好多回了。一点创意都想不出来了。好几个记者围着我问,说为什么没有创意,我说就因为你们要有意义,而不是要有意思,长期没意思最后就会不好意思,更别提意义了。

对城市的理解源自对细节的留意

何东:前天我买你的《读城记》,里头第一章“城市与人”,说北京和北京人、上海和上海人、杭州和杭州人,简直活灵活现。我就奇怪了,你不可能在所有的城市都深入生活过,那么那些真实的细节你从何而来?

易中天:道听途说,还有你总可以接触到那些地方的人。

何东:就是刚才你说的体验的敏感?

易中天:对,就是两个字“留意”。这个非常感谢我的导师胡国瑞先生。我1978年考武汉大学的研究生,面试的时候先生先问了一个问题,答了,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没答上来。按说前面那个答得上来,后面也应该答得上来,怎么会没答上来呢?老先生就说了一句“你是没有留意”,意思就是说其实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在前一个问题的答案里面,但是因为读书的时候没有留意,所以答不上,这个事情给我触动很大。

很多人谈到《读城记》这本书,说这些城市我们也去过,这些人物我们也接触过,这些事情我们也听到过,怎么就没有像你这样把它写出来呢?我就告诉他你没有留意。举一个小例子,扬州。我到扬州去住了几天,开会,然后扬州电视台让我去做一个节目,做节目之前,摄像师对主持人打了一个手势,说了两个字“实的”。

这是什么意思?一般我们的摄影或者摄像调镜头、调焦距,如果调不准叫虚的,调准了一般就说调准了,但是扬州人说“实的”。就这两个字,我就发现它跟别的地方表达上的不同,然后写了一篇文章叫《虚虚实实说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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