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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寒:中国人骨子里缺乏幽默感(13)

犀利问道 作者:凤凰网(非常道)节目组


何东:《零下一度》里面是一些瞎说的东西吗?我怎么觉得有的东西是很天生的,比如我看《一座城池》和《长安乱》这两本书,题材完全不同,但你对幽默的把控[都很好],这是特别难的。有时候你的一句话再往前推一步就暴笑了,但你偏偏就到那儿了,剩下的就是我想的事儿了。所以为什么我跟朋友讲看韩寒的书夜里会自己笑。这种书现在很少了,把另外一部分[表达]留给了我(读者)。《一座城池》和《长安乱》我觉得非常好,有的时候节制是一种能力。

韩寒:这就像对于一个车手来说,在拉力赛的时候把道路用尽往往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对于写东西,以前我老担心有一些人看不懂,但是我觉得你给特傻的人解释半天,你自己不是更傻吗?所以我觉得点到为止就可以了,来回去说这件事情就没有意思了,我觉得这样比较潇洒一点。真的只是这方面的想法。

何东:你说对你来说,可以弥补的东西做起来就比较宽松。《长安乱》在开头的时候就写了一个特别印象,同一件事情在不同时间里做,结果可能就不一样。那么你是不是一个心理状态很好的人?

韩寒:其实人都有急的时候,不高兴怎么样,都有,但是我至少在大的事情上面还算可以。如果我的心理节奏或者心理状态不行的话,我也不可能是一个好车手;好的车手特别讲[心理],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大家的技术都差不多,就像运动到一定的层次,技术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就是看你的心理。所以我觉得很多跟我打笔仗的人,首先他们是在跟一个写文章的人比文笔,肯定是比不过的;然后他们和一个车手比心理,那肯定也是不可以的嘛,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但是相反,很多我觉得观点很相似、写文章很好的人,他们往往都同意对方的想法,所以不可能真正有好看的事能够掐起来,因为我相信真的有一点惺惺相惜。既然掐起来那肯定是彼此看不顺眼的,看不顺眼的我感觉就没有特聪明的,所以挺难有精彩地掐起来的时候。

何东:你有一次说了一个关于文字的东西,说你很喜欢中国的一些东西,不喜欢新诗,新诗是从西方直接舶来的东西,丢失了中文最大的美妙之处。那你觉得中文最美妙的地方是什么?韩寒:中文其实有的时候也有它的缺点,在演电视剧的时候,中文就没有英文有感染力。这在看美剧的时候就很明显,你看《24小时》或是看别的什么,他们告诉人家“你要相信我、信任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就说“trustme,trustme,I'llgiveyoumypromise”就行了,听着可能就相对来说没那么刺耳,但是中文说“你要信任我,我给你我的承诺”,就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其实中文不适合放在很多表演上面,可能不适合这方面的东西,但是它很适合写。我觉得中文写下来要比英文高级很多,或者说有意思、有趣味得多,人家顶多可以玩谐音或者字母的拼凑,但是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玩、可以做,就像以前的诗里面那些东西。我的确不喜欢新诗,但是那些诗人其实好歹他们也在做一件自己觉得开心的事,至少还有自己的追求;很多人还都没有自己的追求,所以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文体而已。

英文和中文应该说是各有好坏,没有办法。但我们很多人都盲目地说中文特别特别牛其实也不见得,我们当然认为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肯定是这样的。

何东:你不断地强调,在小说中是文字的表达是第一重要的,意义怎么说也是在其次的;无论怎么样的意义,包括反动的,都是被政治利用的。你为什么这么说?

韩寒:因为国内的作者都很不注重文字的东西,所以对我来说就是排在第一位的。他们会去想很多,想得很累,我看着都替他们累。反正意义这个事情真的不好说,你只能说这个东西——我觉得你可以说什么东西是肤浅的,但你绝对不能说什么东西是很高深的,高深真的是不好说的一件事情。

何东:你不承认自己是作家?很少,你不提这个词,说自己是作者?

韩寒:对。

何东:而且我几乎没有见过你把文学作品放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没有过。可有记者采访问到你的独门绝技的时候,你说这个不能乱造的,不像车技,这个没法教。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一方面你写东西还是很认真的,否则的话你不会说很难受,反过来对主流的那一套你又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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