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秦淮河畔的南京城里有个秀才,叫陈珩,家境富庶,在秦淮湖口有两处房产:一处庄园,一处房子自住。陈秀才生活在蜜罐中,“专好结客,又喜风月,逐日呼朋引类,或往青楼嫖妓,或落游船饮酒”。这样风花雪月了七八年,陈珩将家产败得差不多了。妻子马氏苦苦相劝,陈珩就是恶行不改。手头缺银子了,那般狐朋狗友撺掇他向放高利贷的卫朝奉借了三百两银子,约定三分起息。
陈珩想都没想,就借了高利贷。殊不知,那卫朝奉是一个极爱财的魔鬼,“平素是个极刻剥之人”,“有百般的昧心取利之法”。所有的借款人都是他的猎物,不被榨干显示不出高利贷者的水平。卫朝奉借陈珩钱看中的就不只是利息,而是看上了陈珩在秦淮湖口的庄园,琢磨着通过贷款把它霸占了。所以到了应该付利息的日子,卫朝奉也不向陈珩催债。这样过了三年,这笔高利贷翻了一番,本息合计到了六百两。卫朝奉这才派人到陈家索债。陈珩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家财耗尽了,还不起,就躲着不见。卫朝奉是谁?职业催债的。于是他天天派人催逼,就在陈家门口坐守,动不动就恶语相加。陈秀才只得躲在家里,忍气吞声。
卫朝奉对付陈珩这样“钉子户”的手段多了去了,一招接着一招来,闹得满城风雨,把陈珩名声败完。陈珩真是秀才遇到兵了,没办法,只好同意将湖边的庄园折价卖给卫朝奉抵高利贷的本息。陈家庄园市值一千两白银,陈珩觉得庄园除了抵高利贷外卫朝奉还要补足一千两白银之数。他就托那帮狐朋狗友周全此事。卫朝奉耍起了无赖:“我看过他的庄园,哪里值一千两银子?最多也就六百两。我借钱给破落户,自认倒霉,同意陈珩用庄园抵高利贷;如果他不同意,赶紧把银子还我。”摸清陈珩囊中空乏、无钱无力之后,卫朝奉加紧日益催逼。
陈珩敢怒而不敢言,毫无办法,只好把湖边的庄园拱手让给卫朝奉,写了契据。
万贯家财被败得只剩下秦淮河畔的一处栖身之所了,陈珩终于痛定思痛,改头换面,静下心来在家中苦读。妻子马氏见丈夫变好了,勤俭进取了,很高兴,拿出积攒的私房钱,超过一千两银子(可见陈珩家之前多富),让丈夫去赎回庄园。于是,陈珩高兴地拿着六百两银子要赎回庄园。卫朝奉得了便宜,如何肯轻易吐出来?他推说:“当初我拿到的多是些败落房子,荒芜地基。我又添造房屋,修理得锦锦簇簇,栽上了花木,把庄园弄得整整齐齐。现在想用六百银子赎回去,他倒安稳!若要赎,要找足一千银子才行。”陈珩那个气啊,跑到庄园一看,还是原来的旧屋,只是补了几块地板,一两处漏,修了三四根栏杆。“庄居一无所增,如何却要我找银子?”陈珩拒绝了卫朝奉的漫天要价,托中间人把六百两白银送给,催卫朝奉腾出园子来。结果卫朝奉拿了钱不退房,坚持要补够一千两银子才行。陈家催了几次都不行,卫朝奉是推托耍赖的高手,占着园子不动。
陈珩怎么办?卫朝奉靠放高利贷和耍赖发的家,连官府的命令也阳奉阴违。陈珩如果去告官,是占了理,能打赢官司。但官司打得旷日持久,即便赢了,卫朝奉也不会痛快地退房。求助官府看来是不行了。陈珩愤恨之极,“当初呕了他的气,未曾泄得,他今日又来欺负人,此恨如何消得”!卫朝奉恃强凌弱,陈珩觉得打败他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比他更强更无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陈秀才在心中发狠,我就是要比你更狠,想个法子好好治治你,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陈珩一个孱弱的读书人,开始搜索枯肠看有没有什么暗箭黑招能制伏卫朝奉。他这是被逼的。
这天夜里,陈珩在秦淮河边沉重地踱步,思考怎么对付卫朝奉。突然发现秦淮河上面漂着一个黑压压的东西。他走近细看,竟然是一具死尸。陈珩本能地要避开,刚转身突然灵光一动,心想:“有计了!有计了!”他竟然把死尸给打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