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前两天的事。”薛艳低着头，没敢看刘佳诺。

刘佳诺起初有点哭笑不得，随后以气吞山河之势问：“这是第几个了？姑奶奶，说出去有人信吗？大学四年你可是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现在怎么着，解气啊？多少损失您也补回来了。”

薛艳垂下她的娃娃头，一副受气包的模样，竖起的高跟鞋不断敲着地面，“跟我想的不一样。一开始我觉得他是我要找的人，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不知道他有多恶俗——”

刘佳诺打断她的话，“靠！又是这一套。这次又是因为长得像土匪、说话像人贩子、看不懂聂鲁达的诗？（这是薛艳和李秋来分手后做的三点总结）上学的时候你就爱做梦，什么白马王子，没有白马王子，现在骑马能进北京吗？”

这时候，李秋来正抱着罗珊珊在人群的簇拥下缓步进入大厅。刘佳诺拉着薛艳闪到角落，继续她的社会人文教育，直到薛艳泪眼婆娑地提醒：“大姐，我顶多算是你闺蜜，不是你闺女。”刘佳诺这才收住口。倒是刚走过来的乔迪被这场景吓了一跳，以为薛艳看到李秋来结婚心有不甘，赶紧劝道：“新娘不是你也不至于哭啊。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回头我给你发俩，单日子用一个，双日子用一个，多环保！李秋来算个……啊！”刘佳诺狠狠掐了他一把。

薛艳被他俩的表演逗得破涕为笑。

这场中西合璧式的婚礼算不得豪华，场面却不小，该有的环节一个不少。乔迪甚至觉得司仪搞不好会在中途换上一身牧师的衣服，这样罗珊珊在回答“我愿意”的时候会显得庄重一些。乔迪知道，李秋来这是倾尽全力不想让自己和罗珊珊留下任何遗憾，他在花尽心思的同时，也把家里给他办事的钱花尽了最后一分。也难怪在致词的时候，李秋来父母一个劲儿地感谢“计划生育”这一基本国策。这话却让罗珊珊她妈——孙燕红挑理了，她斜着一对儿吊眼在心里念道：这是给我难堪啊，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你们家花的钱？我把闺女养这么大，嫁给你们外地人做媳妇，花钱办事还觉得委屈？仿佛罗珊珊是一栋市值正在攀升的两居室，而孙燕红在大好形势下将房子的产权转让给了别人，等醒过味儿来对方已经办好了过户手续。这时候你能指望她有什么好心情？

李秋来的部分亲戚包了一辆大巴车从河北赶来喝喜酒。红地毯将他们与娘家人分开，看起来楚河汉界、势均力敌，结果在敬酒的时候立时分出哪边刘邦，哪边项羽。孙燕红整个一韩信，在她的指引下，李秋来陪着罗珊珊给女方亲友逐桌敬酒，直到把罗珊珊也不认识的亲戚都敬完了，俩人才去男方亲友那边。

终于，李秋来被伴郎搀着来到乔迪这一桌。乔迪叹口气，“辛苦了！”说着，掏出红包塞到了他手里。

李秋来摇摇头，舌头有些发短，“你台词不对。”

“恭喜。”

“这就对了。同喜啊！”

李秋来醉了。他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只装了一个酒瓶的水，在敬到一半的时候就用完了，只好换真酒。

PART 4

乔迪真的沾了婚礼的喜气。

乔迪所在的公关公司——TC在业内还是小有名气的，两个星期之后，客户部总监召见了他。总监吴彩桦，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的上海女人，擅长处理及平衡各种人际关系，智商不高情商不低。她对于前途已经没有太大野心，知道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比什么都重要，挂在嘴边的职场格言是“安全第一”，让人觉得她像个包工头每天带着一帮民工争取安全生产多少多少天的奖状。总的来说，吴彩桦有点平庸，但平时看着挺平易近人，背地里有个绰号“吴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