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诺猜到乔迪想说什么。她也不再说话，然后提醒自己保持冷笑表情，避免与乔迪对视。她害怕自己的眼神会超乎乔迪想象的慌张，她不能让他怀疑，哪怕是一点点。

冷笑，泪流满面地冷笑。

刘佳诺后悔了，一块羊毛地毯，为什么这么坚持呢。我曾经一心向往的幸福不是和乔迪永远在一起就好了吗？此刻，她竟然觉得自己想要那块羊毛地毯是一种贪心。刘佳诺决定在这突如其来的坚不可破的沉默中离家出走。乔迪安静地看着她拿外套，换鞋。安静？又或者是手足无措吧。乔迪想拦住刘佳诺，可身体像被施了法术怎么也动不了，那是另一个乔迪在和他暗暗较劲。开门，出门，关门。几秒钟的事，刘佳诺却在中途停了一分钟。乔迪对这一分钟的停顿可说后知后觉。那是在他叨起第二支烟的时候，与妻子最后一丝对立情绪随着前一支烟一起灰飞烟灭了。打火机几次都没打着，乔迪突然把烟吐在地上，然后向门冲去。

外边那么黑，出点什么事怎么办？还有……乔迪还来不及把可怕的念头具体为画面，就看到坐在楼道里的刘佳诺——也就是说，她离家出走的直线距离是不到十米。乔迪差点被气乐了，他把刘佳诺领回家里。

看着刘佳诺窝在沙发抽泣，乔迪打消了和她讲道理的想法。他以极其理性的口气说：“现在咱们立条家规，只要是咱们吵架的时候，你如果不想看见我，那让我走，你哪儿也不许去。”

刘佳诺头也不抬，心里在骂，乔迪你个王八蛋，你就不会说以后都不吵架了？刘佳诺哽咽着说：“你在家里呆了五分钟，才出门找我。而且你也答应过我，永远不提陈锡那个人。是永远不提！这也是你的承诺。乔迪，你心太狠了。”

“听见没有？”乔迪也开始犯轴。

刘佳诺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乔迪决心放弃鬼打墙式的谈话，这让他去鞋架换鞋的动作看起来很洒脱。刘佳诺并没有上前阻拦。乔迪一边系鞋带，一边说：“我去李秋来那儿住一宿。咱们都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明天下班再说。”乔迪并没打算真走，他原本想藉此摆出一个成熟稳重并且尊重刘佳诺的大男人姿态，这时候刘佳诺只要拦住他，他就有台阶下。这样即使是主动道歉也可以很体面。结果乔迪在门口停顿了三分钟，刘佳诺也没有任何表示。完蛋了，怎么办？乔迪慌了，刘佳诺在他的脑海里化成一只母老虎，而乔迪自己正骑在这只母老虎身上。天地可鉴，乔迪的想象并无情色成分——他这回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别慎着了，走吧。”乔迪提醒自己，然后离开了家。

刘佳诺终于能肆无忌惮地哭了。她也不想让乔迪走，但又怕再吵到那段不堪回首的事，怕到在乔迪离开后的几分钟内她的身体一直剧烈地颤抖。哭了将近一个小时，她给薛艳打电话。薛艳听见刘佳诺抽咽得几乎窒息也懵了。虽然她知道刘佳诺是典型的外强中干，但你想剥掉她那层坚硬的外壳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也不由得随着刘佳诺害怕起来，“不会是那件事吧？”

刘佳诺的眼泪又流下来，然后点点头，她不想说话。后来想起自己就是点头如捣蒜对方也看不见，于是软软地嗯了一声。

薛艳蹭地从床上坐起来，“你跟他说了？”

“没有。差点。薛艳，我怎么办啊。这是结婚之后，他第一次提陈锡，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