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乱党分子在端方大人颁布的安民告示上,每句添了两个字,表明了矛盾的不可调和性:
蒲罗九人释放(未必)
田周王饶参办(应该)
尔等迫切请求(何尝)
天恩果如尔愿(放屁)
良民各自归家(做梦)
匪徒从速解散(不能)
倘有持械抗拒(一定)
官兵痛剿莫怨(请来)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房龙笔下的法国大革命:“当人们吵嚷着要得到‘A’时,国王指责他们,什么也不给。接着王宫被一群叫嚷的穷人包围,国王屈服了,答应给子民他们想要的东西。但到此时,人们要的已经是‘A B’了。当国王在谕旨上签字,给他亲爱的子民‘A’和‘B’时,他们要求得到的,则是‘A B C’了,否则他们就要清洗整个王室。他就这样顺着字母表走下去,一直走上断头台。”
辛亥年的大清朝,也就是这样走向灭亡的。所不同的是,这个一直以征服者自居的朝廷,对它的子民们绝对谈不上什么“亲爱”。它之所以愿意妥协,也只不过是因为它的暴力实在不趁手罢了。它自己很清楚这一点,而它的人民么,也同样很清楚这一点。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乱党分子,当然就更清楚这一点了。
二、乱党轶事
然而四川最早独立的大城市,却不是省府成都,而是川东的重庆府。
话说当年中山先生在国内屡战屡败,只好退避日本寻求政治避难的那一段儿,并没有闲着。他开始把目光转向内地,打算在大清帝国的腹地也放放火,所以极力结好四川袍哥,像重庆仁字袍哥张树三、川南义字袍哥佘竟成等人都曾是他的座上客。保路运动之所以能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最终促成清朝崩溃之势,实在少不了这些受了中山先生教诲的四川袍哥大爷们煽风点火的功劳。
然而不管中山先生如何礼贤下士,肯以洪门大哥的身份和四川袍哥们套交情,还偏就有一位在日的四川袍哥大爷,死活不肯买他的账。
此公名叫唐廉江,巴县人,《革命军》作者邹容同志的老乡,旧知识分子出身,是袍哥中难得的读书人。
那年头到处都重视读过几本破书的臭知识分子,所以这位老兄即便是嗨袍哥,也很受大哥们重视,二十六岁就当上了重庆袍哥领袖。
1900年,嗯,这一年是庚子年,唐大爷因为在重庆率兄弟伙打了教堂里的洋司铎,闹成了教案——那一年可不是到处都在闹教案来着?比起山西、直隶那些屠及妇孺的教堂血案,唐大爷才不过是打了个把人,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可后来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动枪动炮吓着了老佛爷,朝廷便只得顺着洋人的意思重办这一系列教案中的肇事分子。唐大爷也遭到巴县衙门的通缉,为了不给衙门里的兄弟伙添麻烦,他也只好跑码头避避风头。
他这一跑,就去了趟日本,在那里学习蚕桑和理化。不过身为一方袍哥大爷,却单单学习养蚕种桑这样和气生财的牟利技术,终究是要被兄弟们笑话的。于是唐大爷又偷空学了点实用的暴力技术,比如说制造黑火药和硝化棉炸药——在那年头,炸药和炸弹,对旧帝国的人们是具有震撼性效果的。
虽然喜欢玩炸药,但唐大爷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他顶瞧不起那些成天喊打喊杀,鼓动青年学生耍炸弹、玩手枪搞暗杀活动的家伙们。
嗯,唐大爷后来还说了,他还顶反对在沿江沿海繁华都市搞几十百把个人的武装暴动,那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儿成功希望的冒险么!在唐大爷看来,这种拿兄弟伙的性命不当回事儿的家伙,简直不配做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