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戴秀才这种两面三刀的手段玩得极其拙劣,以至于在他手下混饭吃的川省议会,也极力谴责“该省长不为曲图徙薪之计,而图收焦头烂额之功”,“阳为调和而阴实怂恿,对于罗督,则谓川军决无让步,对于川军,则谓罗非取消某军不可”。
这回罗、刘两人大打一场,最后却让戴戡轻松捡了大便宜,一身兼了督军、省长、军务会办三职,尽掌军、民、财权,所以各自都颇悔失计,心怀不满。
偏偏这戴戡上任后,仍倒行逆施。他不好好琢磨如何抹平眼前的满目疮痍,却全盘秉承了前任罗督军的衣钵,一个人扛着三颗大印兴高采烈,继续一门心思算计怎么整刘存厚——在他看来,要统治四川,首先就要将桀骜不驯的刘存厚大大削弱或干脆处理掉。
难道这个戴秀才真是不会算术?
他自己只有一个旅九个营,外加从各县临时抽调的警备队两团(还都是四川土著,才不肯给贵州驴子们卖命呢),全军总计才七千余人(内黔军不过五千余人),偏生要去招惹有一万多人枪、工辎炮齐全、还是主场作战的刘存厚?
戴秀才当然清楚自己本钱短少。但他仍然有恃无恐,则全是仗着自己和滇军有深厚的渊源,琢磨着罗佩金没理由不帮他。罗佩金原恨戴戡分权,这回又替戴火中取栗伤了自己,本是相当恼火,但到底滇、黔渊源犹在,眼前敢于造反的川军仍然是他们共同的敌人,遂咬牙答应支持戴戡,继续找刘存厚的麻烦。
如此一来,此前的川、滇矛盾,就迅即演变为川、黔矛盾。而一度冷淡的滇、黔关系,则又再度暧昧起来。
在罗、刘之战后,川军已大部撤出成都城,仅留两营兵力于城内,以保守西、北两门的入城通道。
但戴戡却误读形势,自以为有滇军撑腰,必欲除刘而后快。
他遂于成都局势甫定之际,便强令刘存厚将此两营兵力撤出城外,防地交由黔军接收。刘存厚则以其凤凰山驻军经常要进城采办给养,必须留两营人马保护入城通道为由,断然予以拒绝,双方为此争执达两月之久。
正在此时,北京城里出了件大事。
这年的5月里,以逆来顺受脾气极好而被称为黎菩萨的民国大总统黎元洪,终于受够了刁钻跋扈总不拿他当领导的国务总理段祺瑞,断然行使起总统权威来。他下令解除段祺瑞的总理职务,民国时代最著名的政治笑话“府院之争”爆发。
跋扈惯了的段总理,没想到素来一副好脾气的黎菩萨竟然也会造反,一时倒也傻了眼。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搁下挑子跑回北洋系大本营天津卫去闭门修身——说是修身养性,其实是暗地里策划倒黎。在段的唆使下,素来以大清忠臣自诩的辫子军统帅张勋,便趁机以调停为名,率领五千辫子军入京夺权,将黎菩萨轰下台去。7月1日凌晨,自以为掌握了大权的张大辫子,便穿上前清官服,带着康有为等一帮遗老遗少,恭请宣统皇帝溥仪出来复辟了。
宣统皇帝挂出龙旗复辟后,伪诏四出,大开空头支票,赏天下诸侯官爵以收买人心——还真就有几个不怕死的“忠臣”领了这空头的赏额——在四川地头上,皇帝也宣布赏授刘存厚为四川巡抚。
奈何这刘存厚是个识时务的,非但不敢接受这空头的巡抚职衔,还打算通电全国反对复辟。可是刘师长派出去打电报的办事员们,跑到电报局一看却全都傻了眼,因为大部分电报局都被戴秀才派去的兵监控起来了,还特别申明,严禁拍发刘师长的电报——最后刘存厚只向北线打出了唯一一通电报,并得到了陕西督军陈树藩的复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