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惊愕微张了张嘴,说:“那我睡沙发好了。”
李知安哪肯理她,直接拽着她进屋,边走边说:“以前又不是没睡过,害什么臊?”把子夜半扔在床上,又拿了一床被子,命令说:“快睡吧。”说完也不看她一眼就走出房间。
子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万千,半晌才似下定决心起来。
她找到李知安的时候,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抽烟,晕红的光影像一簇簇小小的火焰,散发着稀淡的星芒。突然有种错觉,他就像深陷在混沌的漩涡中难以挣脱,无力又绝望。
听见声音,李知安不意外转身,掐掉了手中的烟,看见她赤足的双脚,额头微微皱了一下,良久才慢慢说:“要是睡不着就陪我说会话。”
依旧像年少那样,两个人躺在凉席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却再也找不到最初的安然,岁月静好的感觉。谈话间,大多都是李知安在问一些日常琐事,子夜都只是轻“嗯”几声,随后气氛慢慢又沉寂下来,似是无话可说。
李知安不忍心这样尴尬,自嘲一笑,他斟酌着言辞,似深思熟虑后才轻声问:“子夜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们?当初我爸爸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
“没有。”子夜打断他,她音调很轻,却带着几分冷静和漠然,“我从来没怨过他们,我尊重他们的选择,也希望他们幸福。至于李叔叔……他一向都对我很好的。”
“你一向都是理性的,当初甚至比我还坦然接受这个消息。”李知安颓然酸楚地说,“你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是正确的,可是你心里还是很难过,所以你把对他们的怨与恨转嫁到我身上。子夜,这对我不公平。”
子夜无言以对,仿若长久蛰伏在内心的怨怒被他的言语一点一点的暴露在外面。她阖了阖眼,凉凉地笑:“可谁又对我公平?”顿了顿,疲惫地说,“知安哥,我不过是想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从火车站站台出来,沿着江滨河岸徐徐而行。薄雪霏霏,熹光隐于云雾不开处,时隐时现。
此时恰是晨光。
街道的小贩熙熙攘攘,带着乡音吆喝着。人流拥挤,早起的女子挎着篮购买一日的食材,老人互相搀扶着在晨间散步,幼小稚龄的孩童正背着小小的书包奔赴学堂。
子夜眉眼一一掠过这样场景,不知不觉间,一宿的郁色消散于氤氲的眸中,连微凉的空气也渐渐温暖。
李知安临走前问她元旦是否会去,见她缄默不语,又黯然离开。
这是十二月的下旬,如今看商店橱窗里挂满许多琳琅的圣诞挂饰,才恍然知却这一年是真真切切地过去了。
时光纤瘦,从不会因忧伤和清寂止步不前。
口袋里传来细麻振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跃于屏幕上,子夜只觉得眼熟——
“起来了吗?昨天太晚,怕你睡觉,所以没打电话。”
署名是沈霍寅。
这时才想起来,昨天的她居然忘记了。惊诧之余,忍不住会想,他是否担心了一个晚上,却仍选择在今早最恰当的时机给她发短信。
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像前一秒她还孜然一身困居在悬崖边,进退维谷,如临深渊,下一秒他便出现在她身边,如同在酒吧的那次短短的一句“有我在。”然后便真的感觉不再寂寞。
长久埋藏在心底厚厚的城垒被灼热的暖流漫溢,最后轰然倒塌。
忍住眼眶的湿润,她轻轻回了句:“嗯,谢谢。”
买了几份早点回到宿舍,刚进屋就被窗台上的姹紫嫣红惊呆了,鲜艳如火的花束插在简易的塑料瓶里,依旧不损灿若朝阳的韵致。子夜不明所以问:“谁这么大手笔?”
程书涵指指正梳头的蒋婕,笑嘻嘻说:“能谁啊,就前两天历史系的那个猩猩哥哥,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一大早楼管阿姨居然亲自送来。”
那个男生子夜之所以有印象,完全是对他那个雷人的情书记忆深刻。
现复述如下——据说最早的爱情诗是这样写的:
“你来自云南元谋,我来自北京周口,牵着你毛茸茸的小手,轻轻的咬上一口,啊,爱情让我们直立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