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东北之北(5)

现实即弯路 作者:邹波


大漠批判了北京798的商业气息和概念艺术,他本来没有那种判断,他的一个大哥——一个正在学习摄影的房地产巨头增强了他的批判的信心。这位大哥坚持拍摄鸳鸯的生活,毫不前卫,他是一个内心维持着坚固的童话气息的保守的人,甚至见不得少女离家出走,798那种妖魔气息被他骂得体无完肤。这个保守主义者的激进的言论影响了自由派的大漠,他们都敌视前卫艺术,使他在关外的日常生活中的颓废态度更加坚定。

大漠的胡子很完整,脸是一棵雄性的向日葵,但他说他只赶上了文革的尾巴,打架只学了一点皮毛,1968年出生,当过工人。大胡子喜欢在墙上挂没有胡子的照片,当士兵时的照片。可自从美国再次进攻伊拉克,他就效法萨达姆戴头巾设计了一张个人形象的扑克牌海报,他竟然毫不沾染赌博,甚至不懂得扑克的常识,无知到以为红桃A比黑桃A更大,将海报做成红桃的牌面,这就好像一个人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二把手。

3、俄罗斯是流动的圣节

哈尔滨索菲亚教堂对外广播的音乐是不疼不痒的轻音乐,像东方国家在目前世界思想界的中立姿态,教堂内部的音乐要是向外放,那庄严对东方人来说是太令他们不安了。这时下起雨来,人们毫不慌乱,东正教 雨,等于基督教 天空,最后都中和为上帝,人们在雨里似乎感觉到了完整的精神,中国人有很多信仰基督教的,但是很少有直接信仰东正教的,它是俄罗斯的,太俄罗斯的。俄罗斯的黑铁时代是哈尔滨的黄金时代。但这两个时代都消亡了,没有第三个时代。博尔赫斯说:“其他国家像矿石和流星,自在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而德意志是反映一切,包罗万象的镜子”,乔伊斯说:“爱尔兰是仆人的破镜子”,远东则是一面更暗淡的镜子。

有鸟停在索菲亚的每一个尖顶上,那些尖顶很像嗷嗷待哺的雏鸟的嘴,但是比它们此刻的母亲巨大多了。这是哈尔滨的鸟巢建筑,是鸟的轮廓本身,而不是树枝这种媒介在造型,宗教的确定性则使它在蓝图上就显得很充实。古挪威文里把战争比做“thewebofmen”,也没有用刀枪、锁链与敌对的政治外衣做媒介——写作最好是直接写,不要用媒介去描述事物。

夜幕下的哈尔滨,装修中的松花江畔有许多小贩戴着发出红光的牛角,在人群里,他们不知道是在扮演收购心灵的魔鬼,他们心里没有那脚本,只有劣质的道具。这牛角如今到处都有,黄浦江边也遍地都是,完全看不出地域特征,我们不断地发现许多事物都只是各地的共性,而不是地方色彩,我们有可能在一个地方一次性地把中国写完了,我们把许多东西当成东北特有的,这很可怕,给以后的旅行没有留任何退路。

松花江畔有许多人对着干枯的江水唱卡拉OK,江中有几股巨大的激光柱,像星球大战中的光剑,我真想操纵它们,像操纵索非亚的广场音乐。鸽子休息在那个老工农兵的塑像的每一个腋窝里。鸽子像女人的手穿插在工农兵的塑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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