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场上,有一个俄罗斯中年男子,走得最深入,他肌肉清爽得像体操运动员,他的耳朵听到秧歌的锣时微微地抖动,但他无所事事地穿越了一切运动项目像看不见的人,可他为什么不伸出一只手去触摸我们呢。他们回到对面的马克西母大厦里吃饭时,才恢复了他们的质感,文明内部才有温柔,精妙的客厅艺术,食欲,体育和文明。文明之间用低级的共同语简单交流。我再也不去中央大街的露西亚了。
4、“发现中国”
“发现中国”的旅行如此迅速,我要在马不停蹄的行军时寻求片刻的沉思,真是不可能,所以我喜欢爱幻想的伊萨克?巴别尔胜于海明威。他的沉思和幻想都那么迅速,让现实不能休息。巴别尔在夕阳里。夏天是奥得萨。古老的感情,没有时代的敏锐。我总把哈尔滨说成新加坡——那一样均衡的三个字——我宁可有大雪,时刻在北方。我接近冬天,却只不过是在夏天向北旅行。
我自知对现实的认识能力比旁人慢,所以先人一步,耗费了不计入此次旅程的前3天,但我颇为谨慎地将那些严肃的事物积攒起来,不去触碰,不去交谈,专等大部队到来一起分享——如此我在伊春明明与宣传部门的领导擦肩而过,却视而不见。我明明在伊春人武部旁边上山的阶梯中碰到了多病的业余吉他手孙铁军,却未和他交谈,我知道我们将在未来交谈,所以只坐下来看他在炕上弹吉他。我们是两个哑口的吉他手。我自大学毕业就忘了调弦,空有满腹的和弦谱子。他自从林业公司下岗后,他的许多同事,忧郁而死,他则在床上躺了三年,忧郁得把一切技能都忘了。
临走时我在平房宿舍区看到了遍地是森林里夏天的花朵,我挑选了一朵大月季,坐在旁边,像闷闷不乐地谈恋爱那样坐着,后来困倦压倒了一切,醒来时孙铁军还在台阶那里沉默。后来我知道,孙铁军其实是在安心养病,病好了就马上去攀枝花的矿上当司机。在全国各地,有许多身体孱弱的司机在殚精竭虑地开车,精心操控塔吊……因此孙未来的景况比我想得乐观些,旁边的森林却没有花朵,整齐而空洞,都是人工克隆出来的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生命,每天都有同一家松鼠要从人工林里出来吃光孙家的樱桃。
这里人真少,越来越少,作为中国面积最大的城市,伊春2006年总人口为1277400人,比05年减少了10465人,近几年平均每年流失近10000人,看起来需要每个人都在户外停留,坐着,来回走着,跳绳,遛狗,才能不至于过于寂寥。街道一些像空旷无人的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