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里也有意思呢。”
“怎么会?”
“疯人院里有好多漂亮的男护士。”
“是么?”我笑道,好奇起来。
“我进的那家疯人院在赫逊河边,河上有许多白帆船,我天天就坐在窗口数帆船。我顶记得,有一个叫大伟的男护士,美得惊人,一头闪亮的金发,一双绿得像海水的眼睛。他起码有六呎五。疯人院里的男护士都是大个子。他拿着两颗镇静剂,笑眯眯的哄我吞下去,我猛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到我的胸房上,叫道:‘我的心,我的心呢?我的心不见了!’他误会我向他施暴,用擒拿法一把将我揿到地上去。你猜为什么?我讲的是中文,他听不懂!”
说着我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放我出去,夏天早已过了,中央公园里,树上的叶子都掉得精光。我买了一包面包干,在公园里喂了一天的鸽子--”
他突然沉默起来,我侧过头去看他。在黑暗中,他那双眼睛,碧荧荧的浮在那里。床头那架风扇轧轧的扇过来一阵阵热风,我背上湿漉漉的浸在汗水里。窗外圆环夜市那边,人语车声,又沸沸扬扬的涌了过来。兜卖海狗丸的破喇叭,吹得分外起劲,可是不知怎的,那样喑哑的一只喇叭,却偏不停的在奏那首《六月茉莉》,一支极温馨的台湾小调。小时候,我常常听到的,现在让这些破喇叭吹得呜呜咽咽,听着又滑稽,又有股说不出的酸楚。
“那些莲花呢,阿青?”
“什么?”我吃了一惊,沉寂了半天,他的声音突然冒了起来。
“我是说公园里那些莲花,都到哪里去了?”
“噢,那些莲花么?听说市政府派人去拔光了。”
“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