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那张脸,那是一张娃娃脸,却有很多皱纹,也忘不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盯着我,好像是要弄清楚我是不是可信。我突然感到非常同情她,这种同情既包括体贴也包括怜悯。对于这一点大家应该了解。“坐吧。”她命令说,她的嗓音有些沙哑。
“您想谈吗?”我问她,“如果不想谈我就走。”
我担心我让她感到厌烦,但我无意中看了看她的喉头,想看到10年前那个星期六下午留下的伤疤,那天下午,她试图用一个刮胡子刀片结束自己的性命。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一条很细的线,似乎是一条皱纹。也许那真的是一条皱纹。
朱迪含混地笑了笑,点了一下头,然后把糖果盒递给我。“巧克力。”她说。说着贪婪地将两块巧克力塞进自己嘴里。“好多年以来,他们不让我吃甜点糖果。”她含含混混地说。“现在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胖了,我才不会去管它哩。”她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又抓起一块巧克力。然后,她的眼光落到一张照片上,照片中是3个孩子。她把照片递给我。
“这是我的3个孩子,”她说,“丽莎、洛娜和乔。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电影界工作意味着什么。我只希望,他们的生活不至于像我一样被好莱坞毁掉。他们应该像普普通通的孩子们一样发育成长,他们应该这样。”我根本不曾催促,叙述便一点一点地从她的嘴里流出来。我在这里把她的叙述原原本本地写出来,以免糟蹋了这些东西。
“我从来都不曾想成为一名演员。我长得并不美,我从来都不曾是杜塞,我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唱歌。可是,我只有10岁时,他们就决定让我成为一名演员,那时我和爸爸、姐姐们一起在剧院演唱。我见到米高梅影片公司的一个什么人,他叫我去试试看,于是,我就成了米高梅的财产。就这样,他们把我从公立学校拉出来,让我进了米高梅的学校。那里还有另外6个有天资的孩子,有迪恩?德宾、米基?鲁尼等等。后来,我爸爸去世了,米高梅成了我的父亲。米高梅的头目路易斯?迈耶的话就是命令。我妈妈要威胁我时就说:‘我把这些都讲给迈耶先生。’
“一开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因为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像其他那些孩子们一样听话。我喜欢巧克力和冰淇淋。13岁的时候,我开始胖起来。迈耶先生十分愤怒。所有的人都开始对我说,我应该怎么办,我不应该吃什么。在好几个月里,米高梅厨房的女佣得到的命令是只给我汤喝,不管我要什么,都是只给我汤喝。我要求给我别的东西吃,端来的还是汤。
我都快要饿死了。有时我能偷喝一杯牛奶,可总是会有人发现并向迈耶先生告发。于是,我被叫去,为的是对我说,朱迪?加兰是个忘恩负义的坏孩子。后来,他们决定拍摄影片《奥兹法师》,挑选的是秀兰?邓波儿,可是,福克斯公司不肯出让秀兰?邓波儿,于是就选中了我。他们给我做了一个新鼻子,把我的头发染成金黄色,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一起,开始讨论,就像在市场上对着一只鸡进行讨论。
“他们看着我说:‘这个地方,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太胖,太难看。’他们说了看,看了说,好像我连眼睛和耳朵都没有。也许正是在那时,我开始遭受他们所说的自卑感的折磨。可是,他们还是让我参加拍摄《奥兹法师》,但他们决定要严密监视我,为的是不让我乱吃东西。于是,我同一个姑娘一起住进制片厂,这个姑娘是特意雇来的,为的就是告发我。我以为她是个朋友,他们把我叫去,说他们知道我吃了什么,知道我几点回到家,知道我给谁打过电话,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姑娘根本不是什么朋友。我哭了,我得了神经衰弱。到19岁的时候我的神经衰弱已经发作3次,已经有了一个丈夫。丈夫名叫大卫?罗斯,是个搞音乐的。我嫁给他也许是因为他比的岁数大好多,我有必要感到身后有人保护。确实,他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小姑娘,但他所做的一切也仅仅是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我不应该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