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电影界的大部分人都能不吃或少吃而活得很好。可我不行。我发现,减肥的唯一方法是吃药。于是,我瘦了下来,可是,我无法入睡。就这样,我又开始吃安眠药。这样一来我早上又醒不了,于是我不得不吃能让我醒来的药片。我的神经系统被打乱。于是,我还得吃镇静药。您也知道,在美国,解决任何问题的药片都有,甚至有使人感到幸福的药片。可是,这样的药片在我身上从来都不起作用。于是,我的神经衰弱严重到了极点,使我同所有的人大吵大闹。很快我也开始同大卫吵起来,最后我离了婚。自然,制片厂的人们开始对我说,他本来就很讨厌,我早就该同他离婚,也说我确实就是瘟疫,说我必须更好地工作以便补赎。我厌烦工作,反正我已经有了足够的美元,可以什么都不干而活下去。可是,他们在我身上投入了资本,所以他们要我大拍特拍,不然就起诉我。这时,我除去哭之外别无他法。在一次次的痛哭期间我认识了文森特?米内利,并且嫁给了他。
“一年后,第一个女儿丽莎出生,我对自己说:‘现在应该把我当作一个女人看待了,我也有了女儿。’哪里是这样!对我的指责胜于从前,因为怀孕后我又胖了。于是,我又开始吞那些减肥药,然后是安眠药,接着是催醒药,最后还有镇静药。等到他们让我拍摄《安娜你要拿起枪》时,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可怜。我求他们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可他们回答说,拍摄这部影片的投资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不能容忍我耍大牌。影片的录音开始了,需要我唱歌,但在6周之后,我虚脱过去,他们把我送进医院,我的角色让给了贝蒂?赫顿。在医院里,我过得很好,没有一个人对我嘟嘟囔囔,所有的人都很好。我可以吃,可以睡,我真的痊愈了,但我又胖了。
“很自然,他们立即命令我在两周之内减重15磅。一周之后,我再也无法忍受,于是我拿着刮胡子刀片来到卫生间,然后栓上卫生间的门,完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件事。呵,那一天,好莱坞的记者们可是撒开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了。他们接连不断地写了几个月,说我是个疯子,这使我心烦意乱,无法安宁。我可没有准备好既能忍受讥刺又能被捧,在此之前,报纸对我一直都仅仅是大捧特捧。所有这些使我终于相信,我是一场迫害的牺牲品,我做出了激烈的反应。迈耶先生把我开除了,因为我变成了一个无法忍受的人,一个不得人心的人。我同文森特也离了婚,一切都被毁了,我逃离好莱坞,我一个人带着我的女儿来到纽约。在这里,我遇到了悉尼?拉夫特,那时他是个剧场经纪人。悉尼对我说,他爱我,这使我很吃惊,因为我此前认为,所有的人都恨我。我嫁给了他。
“是悉尼说服我回到舞台上的,就这样我登上伦敦帕拉迪奥剧场和纽约皇宫剧场的舞台。我很胖,可是,唱歌胖点儿有什么关系?我不再那么不快。可是,我梦想着回到电影界,一种从13岁就开始的职业生涯是不可能忘记的。推荐我拍摄《一个明星诞生了》一片时,我很快减了肥,一切又重新开始了。我拼命工作,咳,我有工作可做,这该多好啊!我想获奥斯卡奖,所有的人都认为会是这样。颁奖那天晚上我正在医院,因为我生了第二个女儿。由于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会获奥斯卡奖,所以电视台的人在我的房间安排好了摄像机,并且同潘太基斯剧场相连接。预备了鱼子酱和香槟酒,演说也准备好了。我和悉尼都很激动,我终于高兴起来。不多一会儿,鲍勃?霍普出现在电视屏幕上,那年是他主持颁奖仪式,当他张口就要说出获奖女演员的姓名时,电视台的那些人说:‘安静,安静,准备好,注意。’鲍勃?霍普张开嘴,说奥斯卡奖由格蕾丝?凯利获得。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哭出来,因为我被我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弄得目瞪口呆。突然,所有的人都大发雷霆,因为我让他们浪费了时间,他们带着他们那些器具逃走了,椅子被踢得东倒西歪,他们甚至连一句‘对不起’或者‘晚安’也没有说。我打开鱼子酱盒子自己吃起来。然后,我憋不住哭了出来,发誓再也不拍电影。我信守诺言,但我的青春已经被毁。我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我经常问自己,我是不是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是多么歇斯底里啊。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对吧?”
她已经完全卸完妆,糖果盒也空了。没有口红,没有假睫毛,嘴唇上有些吃巧克力留下的痕迹,朱迪?加兰像有五十来岁。我看到了她那与年龄不相符的皱纹,脖子下面的伤疤也痊愈了。我被她的黑黑的失望的眼睛迷住了,眼睛后面隐藏着一种永不消退的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