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在《资本论》明确划分小业主与资本家的界限,在19世纪中叶,雇佣工人在8人以下,业主是与工人一起参加生产的,为介于资本家与工人之间的中间任务,是小业主。而一旦超过8人,则是占有工人的剩余价值,为资本家。年广九的帮工竟达12个,那就不是普通的个体经济了,为资本主义经济,就是剥削了。诸如 “安徽出了一个叫年广九的资本家”、“年广九是剥削分子”这样的流言在安徽流传甚广。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把年广九划到资本家的行列。1979年,经济改革刚刚凿出第一道光,很多人都在观望,“傻子”年广九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如果把这“经济越轨”直接打压下去,“枪打出头鸟”,还有多少人愿意试水?况且,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就在数字“8”卡了壳?难道所有的工厂人数必须控制在7个人之下?把理论嫁接到现实中,也不能完全被限制在理论的条框中,改革更需要变通。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傻子”出的难题成了经济学界的尴尬,他们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能给年广久的做法下定论。理论界吵成了一锅粥,年广久却“你吵你的,我炒我的”,闷声发大财,把“傻子瓜子”做得风生水起,到1982年,年广久的瓜子工厂雇工105人,日产瓜子9000公斤,利润已过百万元大关。
1982年,邓小平给这场尘埃未定的争论划上了句号,“不能动年广久,一动就人心不安,群众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吗?”年广九得到了最坚定的支持,他也因邓小平的提及而在中国改革史上占有了一席之地。尽管,直到1987年,私营企业的工人人数才没有了限制。但邓小平的一席话,毕竟为民营企业破土而出提供了一缕曙光,尽管微弱,却决定了民营企业的命运。
有邓小平“撑腰”,年广久干劲十足。20世纪80年代,年广久厂里的工人工资已有50元,还提供管吃管喝的优惠,而机关人员的工资也不过几十元。年广九敢干,也敢尝试新鲜事物。1985年,有奖销售在全国遍地开花,刺激着年广久的神经。他要“玩”就“玩”大的,1986年春节前,傻子瓜子公司以一辆轿车作为头等奖,把风靡一时的有奖销售推向高潮。
好景不长,仅仅18天后,国家“停止一切有奖销售”的政策,将年广九“杀”了个措手不及。有奖销售虎头蛇尾,各地纷纷要求退货,供应商要账要上门,银行追也着年广九要贷款,年广九忙得焦头烂额,“那一次亏了六七十万元,这不是我的能力问题吧?是政策形势变化造成的。”
1989年,中国的私营经济再度进入困难时期,年广九的日子也不好过。芜湖市人民检查院以贪污罪、流氓罪起诉年广九。后经法庭调查,年广九在联营期间虽然帐目不清,但不构成贪污。法院仍因流氓罪的罪名判其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这一次,邓小平再次成为年广九的救星,他在1992年南巡时谈到,“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年广久被释放,邓小平成为年广九一生中最感谢的人,他还把邓小平的这段话印在了自己名片的背面。这成为年广久的招牌,也足见其对邓小平的感恩之情。
1993年,年广九复出。然而,复出之路一波三折。年广九共有四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耿秀云见证了年广九在创业初期的潮起潮落,但1980年前后两人离婚。离婚后年广九只剩下几件用来炒瓜子的工具;1989年,52岁的年广九与23岁的彭晓红结婚,不久年广九因流氓罪锒铛入狱,傻子瓜子商标授权给第二任妻子,两人分道扬镳。在年广九落魄之际,第三任妻子李爱华慷慨相助,但也于2000年离婚。2000年,第四任妻子、小年广九30岁的陈慧芳生下了年的第四个儿子年龙。
2001年,老来得子的年广九宣布退出江湖,将自己的商标权以一分钱的价格转让给长子年金宝,二儿子年强跳出来反驳。两人反目成仇,对簿公堂。直到2006年,年金宝因意外死亡年广九收回了傻子瓜子商标权。由于傻子瓜子的商标权成为横亘在他与家人面前的一堵墙,他与二儿子、三儿子的关系每况愈下。如今,年广久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年龙身上。
这就是年广久,他是“中国第一商贩”,他为中国经济界出了一道难题,他是企业家人群的创造者,他代表了中国一代个体私营者的命运……到现在,年广久时代已渐行渐远,正如他的傻子瓜子也不再家喻户晓。但是,在改革开放的发展史上,他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重要截面:投机倒把不是罪,雇佣8人以上的工人不是罪,创造财富更不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