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可忘初心

樱雪鸿泥 作者:张石


 

我觉得在这一点上中曾根康弘比小泉聪明,他更了解"吾道一以贯之"的本质,因为他的格言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2002年新年,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身穿和服在首相官邸亮相,在谈及自己今后的作为时,他强调要"不忘初心"。

"不可忘初心",不仅是小泉纯一郎的座右铭,而且是许多日本人所推崇的一句格言。

"初心"一词,在中国语中是"本意"、"本愿"之意,同时也是佛教用语,指初发心愿学佛,功行还没有达到高深阶段的人。《景德传灯录》卷十九"弘教大师"中云:"初心后学近入丛林。方便门中乞师指示。"

在中国语中,"初心"一词并无特别的褒义,在日语的普通用法上,也和中文并无差别,但为何为从首相到平民的众多的人所推崇,以至于要"念念不忘"呢?

追本溯源,"不可忘初心"一词出自日本室町时代的能乐作家、演员世阿弥。世阿弥是日本中世"优雅"、"幽玄"的传统演剧艺术的集大成者。他在艺术著作《花镜》中说,吾流有万能一德之一句:不可忘初心。按一般人解释,"不可忘初心"就是不要忘记年轻时初学的技艺与经验,而推演于一般的事物中,就是告诫人们首先不要忘记初衷初志,其次是永不要忘记自己作为初心后学时的谦虚谨慎的态度。而细究世阿弥《花镜》中所阐释的艺术哲学以及由此演绎出的人生哲学,则有其更深邃的内涵。在能乐艺术中,他还强调"我见"、"离见"、"眼前心后"。所谓"我见",就是一个演员,首先对剧本要有自己的理解,有自我创造性的舞台意象安排,以便用自己高超的舞台艺术去感动观众;而"离见"则是观众的眼光,演员必须知道观众是怎么看自己的,必须知道自己怎样的作为真的使观众感动了,怎样的作为只能使其无动于衷。用世阿弥的话说,"我见"就是自己能够看到自己如何动作的前后左右之见,但只有"我见",难以看到自己的背影,无法控制自己的背影,则难免流俗,只有对自己目所不及之处了如指掌,控制自如,才能成就五体相应之幽姿。也就是既要用自己的主体性去感动观众,又不能一意孤行,向观众强行推销自己,要在自己见不到的观众目光所及之处狠下功夫,并随着观众目光的变化不断修正自己,也就是所谓的"眼前心后"。

我想,这正是"不可忘初心"的神髓所在,引申说来,就是既要坚持自己的初衷,为实现初衷排除万难,又要随着客观变化不停滞地修正自己,用虚怀若谷的态度,用除却了在漫长岁月中自我意识层层堆积而成的固执的"初心"去极其客观地接受事物--这无论对于政治家还是普通人,都是走向成功的必要的品质和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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