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站在前面主持仪式,他身旁放着一个白色花瓶,里面插着白色的玫瑰。我审视着参加追悼会的人,牧师的话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麦克 奇夫人瘦了一大圈,脸都快脱形了。她不说话,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连握手都没有。她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偶尔点个头。我觉得她转眼间变得苍老不堪。
迈克尔站在屋子的另一头,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但没有机会说话。麦克 嘉瑞特家的其他成员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他们的脸比我印象中的瘦削了,眼窝陷得很深。就连最后一个知道姐姐死讯的小布丽奇特也比原先瘦弱。麦克 嘉瑞特家的狗瓦雷蹲在她一边,头扒在爪子上。
凯瑟琳的“异教徒”朋友身穿西服,系了领带,神情悲伤。他们互相投去怀疑的目光。我难以描述房子里的紧张气氛。粉粉的玫瑰花香味熏得人难受。
大家列队走到前面追思凯瑟琳,都是些平淡无奇的话语。如果她的在天之灵能够听到,不知道她会笑成什么样子呢!我没在意听,也不准备发言。我无法接受她的离去,我不想上去讲一通虚伪的话――事情没那么简单。
父亲坐在我身边,一直到追悼会结束。他和麦克 嘉瑞特先生握手,表达了我们的哀思。我一句话没说。
我们离开的时候,迈克尔又瞥了我一眼,但我像一具僵尸似的继续往前走。
我们走出体育馆,朝学校大门口走去,父亲突然把我拉到一个边门出口,绕道上了车。我看出了父亲这么做的原因:正门口聚着一大群摄影师和电视台摄像记者。
父亲发动了车子。我打了个寒战,透过车窗,我看到新闻记者一路围着凯瑟琳的朋友和家人走出学校。天空飘起了雪花:大片的雪花像薄纱一般在空中飘扬。两片雪花落在车窗上,不一会儿就化了,水滴顺着玻璃往下流。我想静静地坐着看雪花,车动了起来。我靠到皮座位上,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那天晚上,我们安静地在起居室坐了整整一小时,我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书就上楼睡觉去了。我躺在毯子里,干瞪着眼。后来我一定是迷迷糊糊睡着了,昏睡中我又被一个声音惊醒,有人在召唤我的名字。
“艾蕾?”从外面的一个角落传来淡薄尖锐的叫声。“艾蕾?”
我走到窗口拉开厚重的窗帘。她在下面,光着脚丫站在雪地里,身上的黑色T恤撕得破破烂烂。路灯在她身后,借着灯光,我看清了她的样子。她的头最惨不忍睹,好像是被扯下来后又按回去的,角度完全不对。她身体的重心往一边歪。
“艾蕾?”凯瑟琳叫道,“出来一起玩吧?”她身体颤颤悠悠。
这个声音的音调又高又呆板――不像是凯瑟琳的嗓音。
“出来和我一起玩吧?”她说。
我害怕得浑身发抖。
接着我看到父亲大步从后门走出来。“快走开,回你的坟墓去。”他的声音并不响,但话音间渗透的力量让我感到震撼。
凯瑟琳晃荡着身子继续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动作僵硬,像个牵线木偶。她的头垂在胸前。
父亲进屋了,没有往我这里看。不一会儿,他出现在我的房间。
我躺在地板上,身子仍旧在发抖,膝盖蜷在胸前,我把自己抱成了一团。
他让我尽情哭了一通,把我抱起来,一点都不费力气,仿佛我还是个婴儿。他把我放到床上,帮我把毯子盖好,端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唱歌给我听。“Murucututu, detrás do Murun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