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卷发男孩问我。“一个恶魔,”我答道。
他显出一丝疑惑。“保罗――我是说狐猴,他说你是吸血鬼。”
“没错,”我说。
“有意思,”他说,“我是供血者。”
我抱起双臂,眼睛盯着他的喉咙――纤细的喉咙外裹着白皙细腻的皮肤。
“你能赋予我新生吗?”他问。
我想修正他的用词。我想骂他一顿,让他不要玩火。但是我更渴望鲜血。
“你确定?”我问。
“非常确定,”他说。
我本能地张大嘴向他靠去。我听到他说:“天哪,真家伙啊!”
那天晚上我学会了克制。我只吸了一点血来缓解饥饿。我放开他时,他仰面看着我,瞳孔已经放大,眼神很陶醉。“你玩真的了,”他说。
我推开他,用夹克衣袖擦拭嘴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不想看他。我为自己感到羞耻。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用手抹了一下颈部的伤口,然后看了眼手上的血迹。“哇!”
“按住伤口。”我从夹克口袋里找出一块手巾递给他。
他用手巾按着脖子。“感觉太棒了,”他说,“我――我爱你。”
“你根本不认识我。”
他伸出另一只手。“我叫乔舒亚,”他说,“现在我和你一样,也是吸血鬼了。”
不,你不是,我想这么说,但我又不想反驳他,他是为了逗我才这么说的。
我本可以一辈子都留在阿什维尔。我有地方住,有朋友(跟我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及源源不断的营养来源。但渐渐地,我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我们的生活状态让我越来越心神不宁;每天几乎都是一个模样。我不学无术,毫无成就。每天晚上,等待着我的不是安稳的睡梦,而是一个难以抹去的事实――我杀了人。
我为自己寻找理由,这种人就该死。凭他对林间道路的熟悉程度,还有他见我挣扎时那种讥笑的表情,我能推断出他是个惯犯,在我之前,肯定已经有其他女人被他摧残过。但我的行为――完全出于本能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我的所作所为与所有父亲教给我的东西背道而驰。
有时,我质疑教育的价值。通晓历史、文学、科学、或者哲学有什么用呢?所有的知识并不能帮助我摆脱谋杀的魔咒,现在看来,它们对我没有任何实际效用。我要活下去,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处于混沌状态的那段时间,我的梦境都是阴暗的,经常充斥着暴力,梦里全是野兽、鬼怪和参差不齐的树木。我在梦里狂奔,被某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追逐,我准备喊救命,但是总是在我还没喊出来的时候从恶梦中惊醒。有时候,我在想,在梦中我想喊但未喊的声音有没有在睡梦中叫出声来。
我睁开眼,仍旧是那个凌乱的房间,塞满了别人的东西,这些物品的主人我一面都不曾见过。没人过来关心我一下。那种时刻我特别渴望我母亲出现在我身边。但如果她知道自己有一个吸血鬼女儿,她会作何感想呢?
渐渐地,我的梦境变得复杂起来――这梦仿佛是一个连续的故事,一晚接着一晚以章节的形式延续着情节。相同的角色――一个男人,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像鸟一样的东西――穿过一片深蓝地带,我看到奇异的植物和温顺的动物。有时,他们聚在一起,但更多时候他们是分开的。而我,梦境的主人,对他们的每一个念头和感受都了然于心。他们在寻觅某些不确定的东西;他们有时感到孤独和沮丧,但他们很有耐心,对事物充满好奇,而且开朗乐观。虽然对他们不太了解,但我爱他们。如今,睡觉比醒着的时候更有意思――这个理由够充分,我觉得是离开阿什维尔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