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孙诒一听这话,登时把两眼一瞪,大喝道:“大胆!左师爷是你叫的吗?叫老爷!”
徐大孬忙道:“叫老爷,俺叫老爷。回左老爷问话,俺姓徐,大号徐得胜,小名狗剩,来绿营已经三年了,一直在樊军门的亲兵营当差,是马兵。”
左宗棠点一下头,又问:“徐得胜,你来提督府当差多久了?”
徐得胜答道:“断断续续地,总有半年了吧,我们是十天一轮换。以前我在门上当差,这个月才被派到灶上。”
左宗棠想了想,又问道:“徐得胜,我来问你,提督樊军门一直在永州把守,他十天才回省城一次,你们在提督府当差总有个头人吧?”
徐得胜答道:“我们在提督府当差的马兵、步兵共有五十几个人,都是由外委把总李士珍管带。李把总是我家少爷的亲娘舅,住在府里方便些。”
左宗棠问:“徐得胜啊,提督府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家丁吗?比方说护院的,给太太扶轿的。”
徐得胜答道:“没有。”
左宗棠问:“那管家呢?管家总该有吧?”
徐得胜摇头答道:“回老爷话,管家就是李把总,别的管家小的没有见过。”
左宗棠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忽然又问道:“徐得胜啊,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樊军门于本年八月进京陛见①,并没有带着家眷,却整整走了六十几天,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哪?”
徐得胜答道:“老爷这事儿算问着了。军门大人进京,正巧让小的跟了去。军门走得慢,是因为没有骑马,一路乘坐的肩舆,说肩舆坐着舒服。”
左宗棠想了一下又问道:“徐得胜,樊军门进京,带了多少兵?”
徐得胜答道:“当然记得,连小的在内,军门一共带了三十二名,由镇标中营游击玉宝大人统带,玉大人原本就是亲兵营的统带。”
左宗棠点一下头,低声问了朱孙诒一句:“朱令,徐得胜适才所言你可曾记录下来?”
朱孙诒一愣,忙道:“大人未曾吩咐记录啊?”
左宗棠道:“我走后,你再记录也不为迟。还有,徐得胜两次掀翻老徐的摊子,他要包赔老徐损失的,这赖不得。老徐是小本生意人,又不曾招惹是非,他无理取闹,理应治罪。你朱大人深明律例,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案上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徐得胜的口供你办理完毕就马上让人给我送去,不要泄露给别人。事关武职大员清名,不可大意。”
左宗棠话毕,冲着朱孙诒点了下头,便起身走下堂去,叫上张升赶回巡抚衙门。
左宗棠到办事房先换上官服,便忙着到签押房来见骆秉章。骆秉章偏偏还未回来。
左宗棠重新坐回自己的办事房,一边喝茶一边等骆秉章回署。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左宗棠两壶茶都已喝净,骆秉章仍没回来,左宗棠便坐不稳板凳了。他本是个性急的人,加之樊夑这件事又是必须急着办的,一旦延误就可能走漏风声。
左宗棠在心里反复推敲了一下,当即铺开公文纸,开具了一张札调署永州镇标中营三品游击玉宝速进省询事的公文。左宗棠一定要抢在樊燮进省前把玉宝调进巡抚衙门。左宗棠拿着札子径直来到巡抚衙门的用印房,恰巧管印的李师爷正在那里。
左宗棠就把札子往李师爷手里一递,道:“李爷,我等了抚台老半天了,实在等不及了。这件公事太急,只能先发出去了。等抚台回来再补个字过来。您老用印吧。”
李师爷拿眼睛往札子上瞄了瞄,问道:“左爷,玉宝现在跟着樊提台在永州镇守,他有了什么事?”
左宗棠道:“李爷,你先用印,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李师爷知道左宗棠与骆秉章的交情,何况,这样的事情左宗棠以前也有过,骆秉章并没有怪罪下来。李师爷就把札子放在一本书上,又起身来到身后的大木柜前,摸出钥匙开了锁,从里面捧出巡抚关防锦匣,打开匣子取出关防,沾了紫花,对着札子便盖了下去。
左宗棠拿过札子又回到自己的办事房,给札子上了封套,又到用印房用了印,这才交衙门的快马递出。札子刚刚发走,首县朱孙诒誊录的口供也到了。左宗棠看了看,见与原词一致,便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