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读了穆图善的兹文后,又是几夜不得安枕。他私下对香姑娘说道:“这个阿古柏洋犊子,他是欺我大清无人吗?待陕甘平靖,看本部堂怎么收拾他!”
宁夏将军穆图善,字春岩,满洲镶黄旗人,那拉塔氏,是有名的揽权不干事的主儿,与军机大臣宝鋆的关系最好。初以骁骑迁参领,同治二年(公元1863年),随多隆阿阻击太平军陈得才部西进陕甘,战败之后,却把责任推到多隆阿头上。
多隆阿还没来得及辩解,穆图善已通过宝鋆的举荐,升任西安左翼副都统,两年后继多隆阿署钦差大臣。同年夏,又是宝鋆说了话,赏一品顶戴补荆州将军,与刘蓉会办陕甘军事。次年调任宁夏将军,会同总督杨岳斌继续办理陕甘军事。他自恃边务老臣,圣恩又好,自然不肯屈尊于人下,刘蓉与杨岳斌竟全不放在他的眼里。他要办的事情,全陕甘没有人敢道半个不字。按大清官制,总督与将军虽是平行的,但地位,总督却是高于将军的。但在陕甘,无论总督杨岳斌办理何事,若不征得穆图善同意,他就办不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陕甘的局面如此糟糕,全是总督、将军、巡抚互相掣肘出现的结果。
六月十八日,左宗棠抵达陕西潼关。
在潼关,左宗棠接到穆图善、乔松年十万火急发来的咨文称:“原定济饷除两江按额如期到陕,其他济饷均未解到;如今粮饷不继,入陕各路官军人心浮动,均有哗变之象。”
左宗棠接文大惊,不得不飞檄福州船政局胡雪岩,命其速赴上海向洋行借款二百万两以救急。左宗棠在信里交代胡雪岩,此次借款,长短局均可,仍用各省济饷做抵押,拿陕甘的国课做担保。给胡雪岩的信让快马送走后,左宗棠又飞檄乔松年,着乔松年加紧筹饷以稳军心,并让乔松年转饬陕西藩台林寿图,倾陕省现有银额解营,不得有误,如其不然,定当严参!
左宗棠当晚又紧急给朝廷拜发了《奏请商借洋款以急需》的折子。在潼关耽搁了五日,左宗棠正要起程前行,不期赏二品顶戴候补巡守道刘锦棠,统率七营老湘军人马赶到这里。
刘锦棠是奉刘松山与乔松年之命,特赶来潼关接应左宗棠的。一见刘锦棠,左宗棠分外高兴,当即命令各营驻扎原地不动,决定和刘锦棠会商后再决定进止。
后生可畏
左宗棠如此高看刘锦棠是有原因的。刘锦棠是湖南湘乡人,字毅斋,以监生捐县丞。其父名厚荣,早年投湘军,与太平军作战身亡。为报父仇,他弃县丞不做而随叔父刘松山同投曾国藩麾下。
刘松山被曾国藩拔为营官后,他为刘松山办理文案,闲暇则与兵书战策为伴,深得曾国藩嘉许。刘松山临阵对敌,每有疑难,亦与之商议。其每献计于刘松山,使刘松山每战必捷,直累功至提督衔,与鲍超齐名;刘锦棠本人,也因佐刘松山兵事有功,被曾国藩保举成二品顶戴候补巡守道,并拨七营人马归其统带。刘锦棠早年丧父,一直视刘松山为父。刘松山也因连年征战未娶,视锦棠如子。
刘锦棠时年不过二十八岁,如此年轻,能有如此之成就,在当时的大清来说,的确是凤毛麟角,既难得又罕见,左宗棠不能不高看一眼。
刘锦棠到潼关的当晚,左宗棠向刘锦棠询问了一下在陕各军的情况。刘锦棠道:“世叔容禀,晚生以进陕后所见情形而论,陕事如此不易措手,实则是在兵而不在将,粮饷倒在其次。”
左宗棠见刘锦棠发出如此言论,当即一愣,不由笑着问道:“毅斋,本部堂接到督办圣谕,首先想到的便是饷事。你也知道,本部堂每次出征,总把饷粮列为首要。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说的也是这个。你如今讲粮饷倒在其次,这可大出本部堂意料之外了。你几年来,一直以兵事为主业,你来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