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贫困的农民跨越了浩瀚的大西洋,又穿越了大半个国家,来到这富饶却人迹罕至的大草原。正是因为具备了坚忍不拔的意志,他们才背井离乡承受这未知的命运——他们是多么勇敢勤劳啊!
就在索伦和詹斯来到美国的两年后,我的外祖父平克斯·蔡金——一位有着学者风范的俄国犹太人,和他的妻子史坦恩(之后改为斯特拉)·斯麦霍夫一起,从乌克兰的切尔尼戈夫小镇出发,离开了这个他们出生、成长、结婚的地方。平克斯当时38岁,而史坦恩比他小8岁。试想一下,古老的乌克兰中心切尔尼戈夫小镇,四周围绕着果园,曾被喻为“王子之城”,从表面上来看,并不是一个不合人意的居住地。然而,19世纪末,在整个俄罗斯帝国中,犹太人都受到了沙皇的恐怖统治和迫害。结果从1870年到1900年,有一百多万名犹太人迁至美国。平克斯和斯特拉便在其中。
不知何故,他们来到利物浦,在那换乘S.S.意大利号去往美国,终于在1882年7月10日抵达纽约。在抵达前埃利斯岛之前,他们曾经过位于曼哈顿最南端的加登堡。三等舱的行程特别难熬,船票每人高达25美元。上船前,乘客必须洗澡杀菌,行李必须消毒,并接受轮船公司医生们的检查。轮船在波涛汹涌的海上颠簸了一个多月,乘客们纷纷待在甲板上,相对于三等舱里无处不在的恶臭味、寄生虫、斗殴、赌博和偷窃来说,甲板是最好的去处。
与蔡金一家共同乘坐S.S.意大利号的人来自四面八方,有德国人、爱尔兰人、瑞典人和俄国人,其中俄国人最多,也许他们中大部分都是犹太人。几乎没有俄国犹太移民去往内布拉斯加州。对船务员宣称自己是工人的平克斯只懂得犹太人的唯一语言——毫无疑问应该是依地语,则和斯特拉一起,跟随他们朋友的足迹,兴高采烈地踏上奥马哈。这位不识时务的老学究平克斯·蔡金,后来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时髦的英文名字彼得·蔡金,可能拥有或者经营或者监管了一家二手商店。他与斯特拉带着一个儿子和两个小女儿(其中年龄较小的就是我的母亲)就住在商店上面,那是在一片简陋街区中的一间破陋的房子。他们有7个孩子相继悲惨地早逝了。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们,当时她只有两条裙子,一条穿一条洗,而她的姐姐不得不在15岁就结了婚以求“脱离现状”。
1900年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他们一家五口全都会读写英语了,但我并不确定平克斯1900年是否能在家接受人口普查。他身上的学者风范明显地盖过了他的劳工形象,记录显示,平克斯当时决定要离开奥马哈,离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去周游世界。他声称,自己的愿望是去看看两个同样富于冒险精神的兄弟,他们早在多年前离开切尔尼戈夫小镇,到马达加斯加岛和印度谋求出路去了。我觉得难以置信,直到朋友们在印度找到了一个叫“弗拉基米尔·海芙金”的人的笔记。这个记录上面所写的“来自乌克兰的欧洲犹太人”于1860年抵达加尔各答,1893年非常英勇地加入对抗城市瘟疫的战斗, 1896年在孟买又作了同样的奉献。后来,孟买的瘟疫治疗中心被命名为“海芙金研究院”。试想一下,我的犹太人外祖父的兄弟竟然是“特蕾莎修女”之祖。平克斯的冒险旅行并没有对斯特拉造成阴影,以致多年后当他回到奥马哈时,竟然发现他的妻子已经获得了内布拉斯加州首个犹太教的离婚许可。
1967年,我和我的三个儿子艾里克、史蒂夫和菲利浦一起来到切尔尼戈夫,开始了我们的寻根之旅。我们没找到亲朋好友,却受到了当地共产党官员的热情款待。不幸的是,这次探亲之行却被不停的推杯换盏所充斥。当地人不断地向我们举杯,不仅如此,他们为祝福我的母亲、我的儿子和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以及所有重要和不重要的人举杯。我原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诡计”:用酒精麻醉来访的美国人,让他们迷失心智,这样就方便让他们拍照了。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很快就发现这些主人们比我醉得更厉害。在我备受呵护的生活中,这还是我唯一一次酩酊大醉。但这是我在追溯平克斯和斯特拉的过程中最不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