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繁忙的母亲来讲,星期日绝对不应该被叫做“休息日”。你想,一大早她就得带着一大家子人出门,手忙脚乱地到教堂去做礼拜,这也许就是宗教虔诚的反讽之处吧。不过这个周日,我们几乎是满怀欣喜地从教堂回到家中的,因为一种让人心醉神迷的、全新的生活正等着我们。我们以前的公寓实在是太小了,所以每到周日下午,我们就想尽办法出门去消磨时光。现在不同了,在这宽敞的屋子里,我们可以随便乱丢东西,还可以想坐哪儿就坐哪儿,想怎么躺就怎么躺。你看,我正在小客厅的壁炉前打盹,凯丽正在卧室里读书,简娜则在自己房间里安静地玩耍。我们正是用这种方式来补偿过去无法享受的天伦之乐。
差一刻六点的时候,凯丽叫醒我。我们经过一番梳洗,下楼来到玛丽的餐厅里。餐厅中弥漫着烤牛扒、浓肉汤和刚出炉的面包卷的香味儿。维多利亚风格的餐厅十分宽敞,色彩鲜艳的波斯地毯一直铺到墙边,只露出一圈打磨得锃亮的硬木地板。餐厅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铺着白色蕾丝桌布的长方形餐桌。餐桌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盏斯特劳斯水晶大吊灯,吊灯下面的花瓶中刚采摘的鲜花娇艳欲滴。东面墙上有个精致的嵌入式柜子,展示着家族中精美绝伦的瓷器。西边是一个壁炉,一样雕刻华美,只是所用的木料颜色稍浅一些。壁炉架直达天花板,炉膛和壁炉前的地面都装饰着蓝白相间的大理石。壁炉两边各摆着一张哥特式胡桃木单人椅,上面装饰着带褶皱的绒布椅垫。
玛丽在门廊里等着我们,她热情地说:“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
“不胜荣幸。”我答道。
“你太客气了,玛丽,不用这么麻烦的。”凯丽说。
显然,玛丽是那种要给客人最高礼遇的女主人。如果不费尽心思的话,她会觉得不够隆重。
“一点都不麻烦。”玛丽自然地说。
果然,桌上的餐具摆放得无可挑剔,高贵典雅,连盘子都镶着24K的金边。
“请坐吧。”玛丽示意我们坐下。于是我们挨个就座,等待玛丽宣布晚餐开始。
“我吃饭前总要先祈祷一下。”她看着我们,“你们和我一起祈祷好吗?”
我们低下头,开始祈祷。
“亲爱的上帝,感谢您在圣诞节赐给我们丰盛的一餐。感谢您为我们带来这些新朋友。请保佑他们心想事成,美梦成真。阿门。”
我们重又抬起头来。“谢谢你,玛丽。” 我说。
玛丽掀开面包篮,拿出热气腾腾的面包卷,分成几块,分别放在我们的盘子里,接着又在我们的高脚杯中倒满水。我们把盛满食物的大浅盘传来传去,分享美味。
“房间怎么样?”玛丽问道,“东西都搬进来了吗?”
“是的,都搬进来了。”凯丽答道。
“阁楼上的地方够吗?我还担心上面有点挤呢。”
我赶紧答道,“足够了,我们没有多少家具。”我从盘子里舀了一勺汤,补充道,“阁楼上真有一些漂亮的古董。”
玛丽微笑着看着我,说,“那些都是亡夫戴维的东西,他喜欢收集这收集那的。他是个商人,经常在世界各地旅行,每次都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业余时间里他对家具和古董颇有研究。还有,他过世之前一直在收集圣经。”
听到这儿,我十分感兴趣地点点头。
玛丽接着说,“看到那本圣经了吗?”她指向旁边一张装饰着珍珠母的小边桌,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本装订精美、皮质封面的大书。“那是戴维的顶级收藏,都有二百五十多岁了。”玛丽讲到这里,骄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是他从英国带回来的,收藏家们把它称做‘邪恶’圣经。因为在印制第一版的时候,印刷商犯了个排版错误,在〈出埃及记〉那一章中,他们在第七诫中漏掉了一个‘不’字,于是那句话就从‘汝等不可奸淫’变成了‘汝等一定要奸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