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春秋时期”因为“上天变乱”造成中也交往的中断是理论推测的话,那么类似的情景有一个确切的记载可以进行比照。
郑和七下西洋后,明朝国策变为“不务远略”,突然实行了海禁。地中海沿岸欧洲国家如葡萄牙等却纷纷在此时大举“务远”,侵入亚非国家。局势不稳,中国与也门的往来就此中断。
假如不是距离今天很近,而且有文字记录,我们也不可能对“郑和下西洋”有所了解,即使是口口相传恐怕也只能视为传说。其实,即便是600年前的郑和下西洋,也有许多需要清理的谜团,许多事实如今也变得“众说纷纭”起来。相对应的,3000年前的历史就更是一笔谁也理不清的糊涂账了。但毕竟我们还有想像的翅膀与逻辑工具,多少英雄好汉用血泪写就的历史真相不容如此轻易沉渊。无论多么困难艰险,一旦意识到这一任务,打捞历史就成为我们这些后人不可回避的义务。当然了,我作为个人更想知道:我从哪里来。
今天我收到一封匿名读者来信,在谈了“民族文化的复兴”以及对中外旧石器的特点进行比较后,他说:“另外,郑和下西洋我认为是一次民族的自我确认,很明显按历史角度来说,在那个时代,很需要这样一次确认。郑和下西洋的时代是明朝,正是中国刚摆脱蒙古族的侵略,民族刚刚走上复兴,我想那个时代和我们这个时代有很多时代特征是相似的,极其需要一次民族的自我确认,所以明成祖派郑和下西洋,目地就是让他搞明白我们的民族到底是不是伟大。现在,凤凰卫视派船走原来郑和的路,不也正是在做一次民族的自我确认吗?但是很遗憾,郑和没有到达欧洲,他并没有觉察到欧洲兴起的可能。……这次长途跋涉,可以说是失败了的,回来之后,中国依然在做自己大中国的春秋梦,直到清代。”我觉得这位读者的心得很有趣。
“民族确认”,我想他可能把我的行为也归类为“民族确认”了,因为他在上一封信中认为我的研究对于今天的“复兴”是个贡献,这很出我意外。近几天我与一个自称是“民族主义者”的年轻人由于工作的关系经常联系,他同样对中国的“复兴”抱着强烈的责任感,但是却激烈反对我的研究,或者说他不能接受我的研究结果。他说即便我的结果是正确的他从情感上也不能接受,不过他捍卫我说话的权利。他还说,假如这就是科学,那他诅咒所谓的“科学”给他感情上造成的伤害。他大概只希望情感上的“复兴”,认为科学可以不参与“复兴”,或者说“复兴”与科学发展无关。唉,假如他生活在古代有多好啊,那儿距离无情的科学还有一段安全的距离。我知道他首先是应该诅咒我的,因为他的一个伟大梦想在我的出现之后濒临破灭了,或者说受到了损害。月亮假如没有望远镜那是多么美妙的存在,科学使完美与古典浪漫受到了威胁。第一个踏上月球的科学家不知道是否听到过来自月神崇拜者的诅咒。世界有冲突,此事古难全。我打碎了许多人的美梦,但是也有人以为我给他们开启了另外的历史浪漫旅程。
我确实处于越来越多的矛盾声音之中,无论在宗教领域还是民族领域,或者学术领域,我不断听到截然不同的声音,有把我当成当代伟大圣人的,也有把我当成讨厌的学术骗子的。来信的读者多数是赞扬我的,少数是批评我的,网络上的情形则相反,形成了鲜明对照。对这一反差我的解释很简单,给我写信的人多半是我的真正读者,因为他们写信基本上都是开口就说读了我的书云云,并且我的电子邮箱地址就附在书的《后记》里。而网络上的人多半只是看了几眼网络新闻就开始发泄观感了。我对此并不担心,那怕只有一个人喜欢我的书就够了,更不用说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在支持我期待我。同时,经过这些纷乱,我深切感到这个世界实际上是由截然相反的观念支撑的,矛盾与冲突充斥着这个世界,我既不能平复关于中国文明历史的争论,也不能平复关于我的研究的争端,它们将永远继续下去,所以我终于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