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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荼蘼春色尽》第十章(3)

开到荼蘼春色尽 作者:毕毕


一辆黑色跑车为了避让忽然窜出的小男孩,硬是九十度急转弯地猛冲上了草坡,就差那么一点。

马黎雅急奔过去。

车似还未停稳,一男子打开车门,跳下车,跑过来。

直到马黎雅向他再三确认男孩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才转身离去。

望着瞬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车,马黎雅的心砰砰跳动,强烈得就象春日里第一次冰川融雪后的哗哗水声。

男孩的脚边躺着台银色的MD,是那男子遗落下的。

马黎雅拾起,忍不住将耳机放入耳朵里,奇迹般的,音乐仍在继续。

呵,竟然是巴赫的小步舞曲。

巴赫是一个虔诚的宗教徒,他的音乐大多为对主的崇拜,表达的不是情感而是信仰,所以人们总觉得深奥难懂。

可是这首小步舞曲,曲调简单而轻快。巴赫有许多孩子,这大约是他为孩子们练琴所做的练习曲。

夏日的风轻轻拂过马黎雅的脸,她微微笑了起来,学了16年的钢琴,她第一次听懂了巴赫音乐中的深情,第一次有了砰然心动的感觉。

关于爱情,她一直相信在这世间的某一处存在着她的理想爱人。

风琴声停,教堂中人陆陆续续散尽。

宋品禛抬起头,月光透过彩色玻璃斑斓一地,他站起了身。

风琴后女孩疾疾向他奔来,“喂――”

马黎雅手心里攥着MD,可她知道自己并不仅仅只是想与他擦肩而过,想说些什么,又羞涩难言,几番挣扎,情知已都落在了他眼中,面孔不禁微微红了起来。

她留着细碎的短发,如同男生,明眸清澈如月亮湖中水,亦如少年时的恩慈,宋品?看得有些恍惚。

今夜空气清朗,一抬头,可见天边漫天星斗。

宋品禛开车回去,才走进底楼,便闻到淡淡汽油味,上楼推开房门,地上随摊了一地的丙烯颜料,松节油,画笔。

宋恩慈卷着袖子,曲腿坐在地上忙,雪白的墙上打满了牡丹铅笔画,玫红的花瓣,黑色的叶子,妖艳至极。

宋品禛走至她身边,蹲下身,迟疑道:“――对不起,昨天是你生日,可我太累了,我们补过,好不好?”

她头也不回冷冷道:“何必呢,错过一分一秒便是错过了。”

两人各自面对白墙沉默无语,枯坐仿有一生般久。

宋恩慈终于搁下笔,转过头,灯都亮着,照得一室通透,他目中有些心虚有些愧疚。

宋品禛那夜的笑容,沉醉的,温柔的,怜惜的,宋恩慈分明记得他那时眼中浓浓的爱恋与缠绵,到底是她记错了,还真的只是一场梦?

恍惚中,宋恩慈凄凉地伸出手欲摸上他的脸颊,宋品?面色抽搐僵硬,一侧头,让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宋恩慈望在眼里,内心苦笑,头靠向壁角,只觉凄酸,原来他已那样地不能忍受自己的触碰,过一刻,她轻轻地放下了手。

墙上的牡丹娇艳欲滴,妖得似滴出血来,直刺她眼。

“你是不是在怪我?”

宋品禛愣住,想一想方明白过来,声音透着不耐:“你还要怎样?人也都让你赶走了,你到底还要怎样?”

她到底要怎样?宋恩慈一下泻了气。“是,是我错了,毁了你的大好姻缘。”

宋品禛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倦容,心中又不忍起来,放缓了声音说:“恩慈,你为什么总爱钻死胡同,难为自己,不肯过稍为正常一点的生活呢?”

“什么叫正常?结婚生子吗?总要有个男人吧,象我这样抽烟喝酒,夜里满脑邪思,白天日上三竿不起,哪个好人家敢迎娶进门。大概是先天种气不好,便是有心重来也本性难移了,你硬叫流氓装淑女也难长久地骗人。”宋恩慈盯着地板,手一下下转着笔,没有看见他一下煞白了脸。

她想到自己初到这家前,袖口、裤腿永远短着一寸,是爸爸一个大男人陪着她这小女生亲去剪发买衣,从里到外置换一新,从此柜子里永远有成叠的雪白内衣。那时她头发有虱,身体又弱,直调养了一年多,脸色才慢慢白皙红润起来,可学校功课却一直追不上,是宋品?日日下课后替她补习,陪她天南海北的闲聊,完全当她是同龄女子。妈妈虽常常只是轻睨一眼,可亦未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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