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公元73年,班超第一次出使西域来到鄯善国。起初国王对东汉使节的招待十分周到,可没过几天就怠慢了起来。班超敏锐地察觉到了鄯善国王态度的微妙变化,并迅速作出判断:匈奴也遣使来了。他突然问侍者:”匈奴使团来了几天了,他们住在哪儿?“鄯善侍者以为班超已经知道实情,于是告诉他:北匈奴派来了一百多名使者,国王见你们人少势单,已倒向北匈奴那边了。是夜,班超率部斫杀匈奴使者30多人,其余的都葬身火海。第二天一早,当30多颗头颅出现在面前时,鄯善王大惊失色,在东汉的威德面前举国归附,并把王子送到洛阳做人质。班超由此声名远播。一同名垂青史的还有他在奇袭匈奴使团之前说的那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果决的行动使年过不惑的班超得到了明帝的赏识,再次出使西域的重任无需考察,直接给了他。老上司窦固觉得班超手下人太少,班超却说这些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累赘,36人就够了。
疏勒和龟兹的恩怨像西域其他国家一样,利益之争中夹杂着匈奴势力的丝丝渗透与控制。龟兹王靠着匈奴人做后台肆无忌惮,杀了疏勒原来的国王另立龟兹人兜题为王。第二年,班超来到了距离疏勒王所在盘櫜城90里的地方,派手下田虑去招降兜题。田虑勇不可当,只身一人劫走了毫无合作诚意的兜题。班超立刻来到盘櫜城,召集疏勒官员,陈述龟兹种种逆行,并宣布立原疏勒王的侄子忠为国王。这一举动大快疏勒人心。西域各国惧怕或依仗匈奴势力,但这种简单粗暴的武力正是西域干戈不息的源头。放任匈奴在西域发展与姑息养奸无异,疏勒和龟兹之间势必上演暴力的反复。班超没有杀掉兜题,释放了他。无谓的杀戮是胆怯的表现,强者才敢于宽容,止暴只是为了安宁。
班超的校尉
这时已有一位军人以忠诚和勇气回击了暴力,那就是戊校尉耿恭。耿恭原先驻守在车师后王部金蒲城,他深知匈奴野心,于是一边与乌孙国和车师后王通好,一边厉兵秣马枕戈以待。公元75年的春天,北匈奴派左鹿蠡王率两万骑兵大举进攻车师。耿恭的部下少得可怜,但为了兑现汉朝对车师的承诺,还是派300人前去救援,结果无一生还。匈奴攻占车师后王部,杀死车师王安得,进逼金蒲城下。由于兵力太过悬殊,耿恭用了诡道,他让守兵在箭头涂上药物,对城下喊话:”汉军有神箭,中箭者创口必有异变。“中箭者果然伤口溃烂,让不可一世的匈奴人产生了畏惧心。耿恭率众趁着暴风雨猛烈出击,致使匈奴军队自相惊扰,解了金蒲城之围。耿恭迅速将守地换到了有险可据的疏勒城。疏勒是从北塔山往东、西、南三向的必经之地,匈奴志在必得,耿恭也决不能舍弃。
公元76年初,西域北风刮得透裘衣,救兵终于来了,此时,距离匈奴大军夏天围困疏勒切断水源已过去了半年多。章帝命征西将军耿秉征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兵7000余人,在交河城的战斗中大败匈奴,车师回归了。此时的疏勒城被大雪深埋两三米,根本看不出还有生灵。无望的呼喊之后,一片死寂中突然有人影晃动,还有人活着!生者包括耿恭在内共26人。
也许是过度的疲惫,到了玉门关26人只剩下了13位。这抵抗数万敌兵剩下的13人,喝过马粪汁,吃过铠甲弓弩上的皮革,在城中挖井深至十五丈终于出水,让匈奴人以为汉军有神灵护佑。同伴都死了,但所有人全忠全勇。在这场与汉人并无切肤之痛的战争中,耿恭死守孤城的勇气感染了朝中的文武大臣,东汉自此重视治理西域,通过几次战斗瓦解了北匈奴在西域的控制。北塔山依旧水草丰美,驻屯军留下的汉代瓦当还存留在疏勒古国遗址内,平安和顺来之非易。
但求生入玉门关
班超走后,疏勒有两座城复叛归龟兹。班超返回后,抓住叛首,击溃龟兹,重新安定了疏勒。在平定西域的过程中,西域都护府从各国调集的兵力越来越多,战果越来越大,班超却也经历了种种暗算与背叛。连他曾经的亲密战友疏勒王忠,也在康居的诱惑下背叛了。东汉的皇帝又换了一个,只有班超还战斗着。公元94年,西域五十多个国家都归附了汉王朝,班超仍然驻守在西北天穹之下。
尚未平定焉耆、危须、尉犁三国时,身为新的西域都护的班超将都护府设在龟兹,让部下长史徐干镇守疏勒,使这两个饱经战乱之苦的国家得以安宁。西域硝烟渐息,他又派使节甘英出使丝绸之路的另一端,到另一个伟大的帝国大秦(即古罗马帝国)去。甘英穿越了辽阔的中亚,万里跋涉,却在地中海东岸选择了回头,就这样古罗马与中国的文明交汇推迟了千年。
古稀之年的班超回到京都洛阳,终于了却了”但求生入玉门关“的心愿。他留给后人的除了横扫千军的威猛,还有”宽小过,总大纲“的包容。而在那条贯通欧亚、世界最长的路上,因为班超,无数身影得以行走过历史的空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