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我的心中灵光一现。老添,那个马夫。
勖存姿冷冷的说:“如果你再去见他,别怪我无情,我会用枪打出他的脑浆!你会很快明白那并不是恐吓。”他转过头来,“我还会亲手做。”
“我不相信!”我用同样的语气说:“你会为我杀人?你能逃得谋杀罪名?我不相信。”
“姜小姐,”他低声说:“你到现在,应该相信勖存姿还没有碰到办不成的事。”
“你不能使我先爱你。”我断然说:“你得先爱我!你可以半夜进来扼死我,但不能使我先爱你,我尊重你,诚服你,但是我不会先爱你!”我转身走。
“站住!”
我转过头来。
他震怒,额上青筋毕现。“我警告你,姜小姐,你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你会后悔。”
我轻声说:“勖先生,你不是不像令公子的――强逼别人对你奉献爱情,我不怕,勖先生,我一点也不害怕。”
他看着我很久很久。
真可惜,在我们没见面的时候,反而这么接近和平,见到他却针锋相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多么想与他和平相处,但是他不给我机会,他要我学习其他婢妾,我无法忍受。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说:“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强硬的女人。”
“你把我逼成这样子的。我想现在你又打算离开了?”
“并不,我打算在此休息一下。”
“我还是得上课的。”我说。
“我不会叫你为我请假。”他说:“我明白你这个人,你誓死要拿到这张文凭。”
“不错。”我说。
“自卑感作祟。”他说。
“是的,”我说:“一定是,但是一般人都希望得到有这类自卑感的儿女。”我在讽刺聪恕与聪慧,“恐怕只除了你?”
这一下打击得他很厉害,他生气了,他说:“你不得对我无礼!”
“对不起。”我说。我真的抱歉,他还是我的老板,无论如何,他还是我的老板。
“你上楼去吧,我们的对白继续下去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明白。”我上楼。
我并不知道他在客厅坐到几时,我一直佯装不在乎,其实是非常在乎的,一直睡不好,辗转反侧,我希望他可以上楼来,又希望他可以离开,那么至少我可以完全心死,不必牵挂。
但是他没有,他在客厅坐了一夜,然后离去。
他在考虑什么我都知道,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离开我。我尚不知道他的答案。
星期三我到老添马厩去,我跟老添说:“添,你的嘴巴太大了。”
老添极不好意思。他喃喃说:“勖先生给我的代价很高。”
我摇摇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老添又缓缓的说:“我警告过艾森贝克先生了。”
“他说什么?”我问。
冯艾森贝克的声音自我身后扬起,“我不怕。”他笑。
我惊喜地转身说:“汉斯!”
“你好吗,姜。”他取下烟斗。
“好,谢谢你。”我与他握手。
烟丝喷香地传入我的鼻孔。我深呼吸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极之乐意见到他,因为他是明朗的、纯清的、正常的一个人,把我自那污浊的环境内带离一会儿,我喜欢他。
“你的‘父亲’叫勖存姿?”他问。
我笑。“是。”
“我都知道了。但是我与他的‘女儿’骑骑马,喝杯茶,总是可以的吧。”汉斯似笑非笑。
“当然可以,”我笑,“你不是那种人。”
我们一起策骑两个圈子,然后到他家。照样的喝茶,这次他请我吃自制牛角面包,还有蜜糖,我吃了很多,然后用耳机听巴哈的音乐。
我觉得非常松弛,加上一星期没有睡好,半躺在安乐椅上,竟然憩着了。什么梦也没有,只闻到木条在壁炉里燃烧的香味,耐久有一声“必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