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娟,你自己呢?”
“我有何不妥?”
“婚姻专家无婚姻,卖花姑娘插竹叶。”
“我是辅导员,并非你说的专家。”
“那么,辅导自身。”
“你为何那么担心?碧好,你为人豁达,故此婚姻幸福,所以也鼓励友侪结婚。”
碧好妆奁丰厚,性格疏爽,负责家中主要开销,毫无怨言,连丈夫与前妻生的子女都由她斥资,豪华地送到英国寄宿,那样看得开,当然有婚姻生活。
她说下去:“老了,养猫,怀里抱着双目绿油油的畜牲,觉得它们比人更亲厚……”
乃娟没好气:“你有事吗?”
“对,马礼文说,他有个叫李至中的朋友――”
“免了,我不想陪客吃饭。”
碧好沉默。
乃娟挂上电话。
若不是自幼认识,碧好也早已放弃她了吧。
乃娟在十二岁那年夏季,曾经救过碧好。
那日,碧好穿一件电光紫泳衣,那颜色夺目,所以乃娟看到她沉在池底,脸向下,像一只被人丢弃的洋娃娃。
是她把碧好自泳池底捞起,大声叫喊,惊动救生员。她立刻替同学做人工呼吸,陪她到医院急救。
所以碧好一直感激她。
十年后,碧好决定嫁给已经离婚两次、有一子一女的马礼文时,乃娟摇头:“还是救得迟了,脑部缺氧,有毛病。”
碧好没有做出正确选择,但是她对选择的态度正确,她出钱出力,与马礼文及其子女共享荣华,努力维持婚姻。
乃娟十分佩服她。
但是,她无意向她学习。
乃娟看了一会书,眼倦睡着。
开头,是漆黑一片,甜睡,然后,她做了一个绮梦。
一双强健的手臂自身后搂住她。
她转过身子,看着他,他朝她笑,浅褐色皮肤衬着雪白牙齿,她忍不住伸手指过去,轻轻划过他的嘴唇。
这时,乃娟醒了。
闹钟震天价响,她不得不起床梳洗。
修读心理学的乃娟当然明白梦境与现实之间关系。
上午,她开了一个沉闷冗长的行政会议。下午,她依约到中华女校去。
胡老师立刻迎出来。
“吴小姐,同学们已经准备好了。”
走进课堂,只见黑压压人头,四周围都是亮晶晶的眼睛,鸦雀无声。
乃娟简单介绍自己,时间宝贵,立刻纳入正轨。
她轻轻说:“你为什么要结婚?结婚,是两个完整的人成为伴侣,不是两个人企图互相弥补不足。
“在一段婚姻里,任何一方,都不可超支付出,需量力而为。
“还有一点,太多人把注意力放在婚礼上,不,你要计划的是婚姻本身,不是请多少人观礼吃饭,订哪一件礼服,拿多少聘金。”
乃娟声音温柔但肯定,娓娓道来,吸引全场。
她讲了几个实例,反问少女学生有什么意见,得到热烈反应。
一个小时过去,同学们没有离去意向,教室外站满人,连其他老师都来参加座谈,愿闻其详。
座谈会终于结束,胡老师大为兴奋:“以后得常常举行这种有益讲座。”
乃娟有点倦。
“我最赞成婚姻比婚礼重要部分。”
“一般年轻女性甚至以为婚姻即婚礼,只求婚礼成功,无暇顾及其他。”
“二十多岁结婚是太早了,心智尚未成熟,如何应付艰巨变化?”
“迟婚是好事。”
“但是,生育问题呢?”
“所以高龄产妇越来越多。”
“这又不公平了,四十岁做母亲,人讥老蚌生珠,四十岁做父亲又如何?”
“老当益壮。”
大家呵呵笑起来。
乃娟在笑声中告辞。
走向学校停车场,她发觉身后有人。
她警惕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白衬衫卡其裤、剪平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