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觉推轮椅的已是余求深。
清流掩嘴骇笑。
她索性走到角落躲懒,叫了一杯橘子水大口喝下。
“为何一个人在这里?”
清流以为是任天生,低头苦笑:“笨人躲起来比较好。”
那人笑了:“不要紧,有我这个一样笨的陪你。”
清流忽然发觉那人不是任天生,吓一跳。抬起头来,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粗眉大眼,十分可爱。
这也不稀奇,反正全船都是陌生人。
那年轻人伸出手来:“马星南。”
清流也说:“唐清流。”
“好名字。”
“谢谢。”
“一个人?”
“不,陪刘太太来,我是她秘书。”
他说:“我与大哥陪父母。”
“呵,应当珍惜这种团聚机会。”
他笑笑,不语。
“你有心事?”
“你也看得出?”
如此憨直,不会不是好青年。
他说:“爸妈一向不喜欢我,他们喜欢大哥。”
“不会,只不过你大哥懂得迎合,所以得到更多笑脸,其实在他们心中,你俩地位同等。”
马星南笑:“你怎么知道?”
“亲生父母,不会偏心。”
他改变话题:“呀,在船上怪无聊,今晚一起跳舞如何?”
“我试试请假。”
“七时在三楼星光甲板上等你。”
“好。”
清流大胆上前向刘太太请假。
老太太正与余求深喁喁细语,她爪子似的手搭在他厚而扎实有弹性的肩膀上不放。
老太太根本没听清楚清流说些什么,心不在焉地挥手:“去,去。”像赶一只苍蝇似的。清流见目的已达,哪里还顾自尊,一溜烟走掉。
没想到找到了余求深那样好的替工。
她走到咖啡座。
这次可真看到了任天生。
任天生观她气色,给她一杯爱尔兰咖啡。
清流喝一大口。
他轻轻问:“气恼?”
清流颔首,叹口气道:“穷人要维持一点自尊不容易。”
“人穷志不穷。”
“真不知哪里来那么多的空话。”
任天生笑:“可是发现某人的真正身分了?”
清流抬起头来问:“你怎么知道?”意外之极。
任天生不敢说,以往,曾经有母女在船上度假,那人拼命献殷勤,少女以为对象是她,乐得什么似的,结果,目标却是母亲。
任天生当然猜得到。
那少女沮丧的神情,同今日的唐清流一模一样。
“你认识余求深?”
“该人也是船客。”
“常常来?”
任天生答是。
“每季都见到他?”
任天生笑笑说:“许多人都喜欢坐船。”
“每次都找到猎物?”
“那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清流恍然大悟,“这船是他觅食之地。”
任天生不出声。
清流这才发觉自己的口角何等粗俗,有点羞愧,也立刻噤声。
倒是任天生,不以为意,轻轻说:“世上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一艘船是社会缩影,一刹那间有缘,各人聚在一起。泊了岸,各人又散东西。”
清流认为他的见解不错。
只是,外形那样好的一个人,不料是个草包。
咖啡座多了一位客人,清流见过这个艳女,她也认得余求深。
噫,难道半艘船都为这个人倾倒不成?
清流不想同她搭讪,不料她却有意思说上一两句。
她诉苦:“青春貌美还比不上金钱。”
清流忍不住说:“也有人不爱钱。”
那艳女笑了:“谁,你? 我?”
清流不敢搭腔。
“在这艘船上的人,不是被请的,就是请人的,都是一种交易,你说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