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陈伯伯真能干。”
“你那周叔公呢 ”
诺芹忍不住微微笑,精采、幽默,真没想到这一代在户头身上找生活的年轻女性,持这种态度做人。
话题变了。
“你有没有看到黄简慧芳将拍卖的珠宝?一大串一大串,毫无美感,好丑。”
“连超级暴发户都要急售资产套现,可知窘逼。”
“她说她不等钱用。”
“有一个老掉牙的说法,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初不买,今日就不必卖。”
“就算卖,也不用在这种时候卖,还有,根本不必现身号召喊卖。”
“唉,好比黄粱一梦。”
诺芹肃然起敬,呵,街头智慧胜读十年书。
她微微侧一侧面孔,看到那两个女子。
有二十七八岁了,眼神略带沧桑,看起来已经在这可怕的公海打滚十多年,可以上岸了,但是见还有点渣可捞,不舍得放弃,故采取半退休状态,不过已不必湿脚。
都会繁华了二十年,发了这一票无名女,锦衣美食,若有经济头脑,大可在三十岁之前上岸晒太阳。
不过,也有无数人沉沦溺毙,成为冤魂,永不超生。
诺芹吁出一口气。
她吃饱了,付账站起来。转过身子,那两个女郎已经离去,座位空着,玻璃杯上有紫褐色的唇印,证明适才她俩的确坐在那里,不是黄粱一梦。
没有喝酒,脚步也有点踉跄。
她驾车回家。
数百万人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有电话在等她,是林立虹的声音:“编辑部的原则是,有人请辞,决不挽留。”
诺芹笑笑,自言自语:“我不会幼稚得用以退为进这种陈年手法。”
“编辑部――”
诺芹关掉电话录音机。
电话铃又响。
“岑诺芹,我是林立虹。”
诺芹诧异:“你升了级 ”
“一样是助手。”
“太卖力了。”
林立虹并不介意作者的揶揄:“应该的。”
“不觉大才小用 ”
林立虹笑:“凡事有个开始。”
这位小姐不简单。
“有什么事 ”
“情绪好一点没有 ”
“多谢关心,完全没事了。”
“关朝钦也是一片好心。从前老一辈的编辑也有更繁复指引的,可是作者心服口服,视为金科玉律;新一代编辑却没有这种福分,你们多少有点看不起我们。”
“他有他的手足兄弟,提拔那一班人好了。”
“文笔小姐――”
“我叫岑诺芹。”
“等你的稿件呢。”
“是否只我一个人爱闹情绪 ”
林立虹但笑不语。
“抑或,人人需要安慰 ”
“没有个性,如何成为作家?有个性,当然要耍个性。”
诺芹大笑,警戒之心大减:“林立虹你真有趣。”
“还不是跟你们学的。”
“这份工作就是这点可爱,可以接触特别的聪明人。”
“那么,请继续交稿吧,不然,谁睬你。”
诺芹坐下来,拆阅读者信。
“文笔小姐:我是网页专家,帮你的信箱搞一个专页可好?你可以与读者直接对答。”
诺芹摇摇头,登堂入室,如何是好,她相信作者要与读者维持适当距离。
另一封信:“文笔小姐:我在游客区有一间茶室,近日生意欠佳,想与你合作,打算一边卖书,另一边卖咖啡,并请你定期出现与读者签名、聊天,交换意见,你看怎么样?你可以加入股份……”
诺芹骇笑。
哗,长驻候教,陪茶陪讲陪笑,这不成了三陪小姐,要不要买钟上街 太异想天开了,这叫做闭门家中坐,侮辱天上来。
今天竟找不到一封可以回答的信。
换了是那牛皮蛇文思,一定甜言蜜语、虚情假意地回答:“哎呀,你们的建议太好了,我就没有想过可以这样与读者亲近,彼此成为好朋友,我会同出版社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