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小说首段传真出去,刚想去看庭风,编辑部电话来了。
“岑小姐,我是关朝钦。”
“有何贵干 ”
“收到你的新小说。”
是要称赞她写得好吗?语气不像。
“岑小姐,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给编辑部一个好大难题。”
岑诺芹沉着地问:“什么事 ”
“三十岁了,有点惆怅,这不是年轻读者爱看的题材。”
诺芹一愣:“读者中没有三十岁以上的人 你几岁 ”
“我不是读者,我是编辑。”
“依你高见,应该怎么办 ”
“岑小姐,以后打算写什么,先到编辑室开会,同事无异议,再动笔可好 ”
诺芹笑了:“编辑部的权力有这样大吗?”
“这是我的编辑部。”
关朝钦态度无比嚣张。
岑诺芹忍不住教训他:“但这不是你的报馆,不是你的世界,你弄权干涉创作自由,害得数十枝笔一言化,我不赞成,我请辞,你不必伤脑筋了。”
她放下电话,取过外套出门去。
一路上心境平静,只觉得自己讲多了话。各人都有一套办事方法,无法合作,立即知难而退,教训人家做什么。
他又不是十八、二十二岁,他甚至不是二十八、三十二岁,混到今日,一定也有他的道理。如有不妥,社会自然会淘汰他,何用岑诺芹替天行道。
到达医院,庭风正在办理出院手续。
庭风看着她。
“脸色比我还要难看。”
“忘记搽粉。”
“还记得不用化妆的岁月吗 ”
诺芹笑,“像涤涤那样大。”
庭风惆怅:“父亲刚去世,生活也不好过。”
诺芹答:“我才不会留恋那段日子。”
“也难怪你,自幼失去父母,当然只盼自己速速长大。”
诺芹说:“我觉得一生最好的日子永远是现在。”
“我很欣赏这种乐观。”
“人要珍惜目前,兼向前看。”
庭风忽然问:“李中孚有否求婚 ”
诺芹答:“中孚像不像一个白面包?乏味,但吃得饱;弃之,则可惜。”
庭风说:“太刻薄了。”
姐妹俩上车。
诺芹说:“让我想想白面包可用来做什么。”
“我喜欢蒜茸面包,配洋葱汤,一流。”
“牛油面包布丁。”
“不,咸牛肉三文治。”
“鸡蛋法式多士。”
“哗,不简单。”
庭风笑:“看,白面包落在厨房高手,也可以多彩多姿。”
“好,就看我的烹饪工夫吧。”
她们笑半晌,诺芹忽然问:“你没有事了吧。”
庭风答:“请放心。”
诺芹说:“我们都寂寞。”
“对了,前些时候,你不是说要写一个专栏叫寂寞的心吗 ”
诺芹顾左右:“此刻我的胃最寂寞,想吃法式蜗牛。”
把姐姐送回家,她一个人跑到最好的法国餐厅去。
一连叫了三客时鲜:煎蚝、蒸淡菜,以及烤蜗牛。
侍者客气地问:“小姐,你是来试菜的吗 ”
她摇头。
“配什么酒 ”
“给我一客香草冰淇淋苏打。”
她吃得很香甜,一边考虑自己的出路。
索性跟姐姐学做生意,也是好办法,要不,找一份教书职位。
诺芹身后坐着两个衣着豪华夸张的艳女,年纪与她差不多,正在聊天,声音不大,可是诺芹耳尖,每句都听得清楚。
“最近陈伯伯收入如何 ”
另一人笑:“他有的是办法。”
索性叫户头为阿伯,倒也诚实,娱乐性甚佳。
“是吗?”另一个不信,“还有什么妙计 ”
“咄,股票每天仍然上落二百余点,看得准,还不是同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