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找她。
“没有事就过来吃饭。”
诺芹轻轻说:“庭风,我做梦看见妈妈。”
庭风不出声。
见到了姐姐,发觉她正在看温哥华地产资料。
奇是奇在外国人的地方,却用中文刊登广告,大字标题:“欢迎还价”、“劲减”、“考虑任何还价”、“请大胆还价”,还有一家“狂减一百万”,看情形已受亚洲经济衰退拖累。
诺芹一看,哗,全是建筑文摘里示范的那种华厦,主卧室可以踢足球,泳池边墙壁有手绘风景,美仑美奂。
诺芹说:“你买了,我跟过去也享享福。”
“看这一处。”
诺芹一看地址:“豪湾,太远了。”
可是房子对着太平洋,宁静得出尘。全屋雪白装修,衬着瑰丽彩色晚霞,令诺芹内心向往。
住在那种地方,也许可以与母亲对话,也许。
庭风问:“怎么样 ”
诺芹轻轻吟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堕尘网里,一去三十年。”
庭风叹口气:“你没有那么久,我则刚刚好。”
“姐,你有那么多钱吗 ”
“不需要很多。”她微笑。
诺芹佩服:“你真有办法。”
“最有本事的人,不是拿到好牌的人,而是知道几时离开牌桌的人。”
听过不知多少次,可是,很难有人做得到。
图片中大宅火炉上有一张横联。“咦,好似是中文。”看仔细了,原来那几个字是“月是故乡明”。
哎呀,屋主是华裔。
住在那样漂亮的房子里,天天都是良辰美景,家具装修,西化得看不出一丝华人味道,但,仍然想家,仍然感慨月是故乡明。
永远离了乡背了井,表面上是习惯了融入了,但是内心至深处,却辗转不安。
诺芹愿意认识这个屋主。
“你在想什么 ”
“呵,住那里,涤涤读书不方便。”
庭风说:“我就是不想住在闹区。”
“有比较折中的地方吧。”
“得亲自过去一次。”
诺芹点点头。
“你也一起来。”
“不,我留下照顾涤涤。”
“将来,你会陪我们吧,二女共事一屋如何 ”
诺芹笑了。
她陪涤涤说了一阵子话。
涤涤忽然问:“外婆几时去世 ”
“很久之前。”
“你很伤心吧。”
“生我的人已经不在,身体某部分也跟着她逝去,以后,再大的快乐也打了折扣,非常无奈。”
孩子却听懂了,沉默片刻:“阿姨,我们谈别的。”
晚上,林立虹找她。
“星期六,关朝钦请吃饭,联络编者与作者感情。”
“我没空。”
“岑小姐――”林立虹拖长了声音。
“是家母忌日,我不方便饮宴。”
“你以前最喜欢出来,大家吹牛猜拳喝红酒,不知多高兴。”
诺芹接上去:“然后互相比较猜忌讽刺,多虚伪无聊。”
“可是,总得联络一下感情。”
“那文思会去吗 ”
“会,你可以猜一猜,席中到底谁是她,最佳余庆节目。”
诺芹没好气:“对不起,我没空。”
“这样臭硬脾气――”
“应该挨饿可是 ”
“天无眼,你也居然名成利就,于是更加无比骄矜。”
这是他人眼中的岑诺芹吗
“淡市中你的名字算得牢靠了,佩服佩服。”
全靠一个信箱,真不知是悲是喜。
读者来信:“已经结婚三年,忽然在路旁与旧情人重逢。不能压抑心底的渴望,很明显,他也有同感,我们希望复合,可是,双方都有家庭,他第二个孩子刚出生,我们非常彷徨,请给我们忠告。”
诺芹叹口气,自有信箱以来,数十年间读者的信都好似没有进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