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内静寂一片,诺芹甚觉寂寥。
唉,小妹虚度了二十余个春天,至今芳心凄寂……
诺芹趁着酒意,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弯腰,笑得流泪,最后,砰的一声倒在沙发上睡着。
第二天起来,发觉左边身子紧紧压着手臂,酸麻不堪,不能动弹。她怪叫一声,连忙使劲搓揉。
不得了,一脸皱纹,都是沙发布料印上去的凹纹。她呻吟几声,一晚应酬,倦足三天,交际花不易为。若要专心工作,还是少出去为妙,精力如弹药,得储备用来作正经用途。
天气转冷了,满街女士都穿出冬装。从前买十件,现在也总得添一件应景,都选了镶毛毛领子的上衣,诺芹一点也不喜欢,索性省下置装费。
秋去冬来,分外萧杀,虽然是亚热带城市,冬季大衣可也不能少。
每次整理衣柜,诺芹都想搬到新加坡,多么简单,一年四季恒温。
旧衣并不算旧,顶多穿过三五七回,可是自己先看腻了,一件件折好,打包送往救世军。
将来子女问:妈,你的收入全去了何处
都穿光了。
二十多岁了,也不小了,该有打算计划。
岑诺芹打了一个寒战,真不愿意想下去。
不如找文思聊天。
“为什么人生每一个阶段都充满了惶恐 ”
文思答:“释加在菩提树下思考的也是这个问题,叫我如何回答。”
诺芹被他逗笑了。
他又问:“你喜欢大自然吗?”
“什么叫大自然 ”
“大海、森林、深山。”
“我们这里很难接触到,你们呢 ”
“花六十五加元,可乘船到托芬诺岛附近去看鲸鱼喷水。”
“孩子们真幸运。”
“接近大自然,你会对生命减少恐惧。在城市生活,一切仿佛人定胜天,渐渐将上天的工作揽在肉身上,当然吃苦。”
“文思,你越来越有意思。”
“从前,我们痛恨对方。”
“是,一度我以为你是清教徒老太太。”
“哈哈哈哈哈。”
诺芹问:“文思,可愿听听我声音 ”
“我肯定你声如银铃。”
“可以通电话吗 ”诺芹恳求。
“何必太接近呢 ”他温言拒绝。
“来不及了,你我已经成为好友。”
“是,你攻击性甚强,不知不觉,已经侵略到我私人感觉范围。”
“投降吧。”
“永不。”
“我不留俘虏。”
“啊,居然格杀母论。”
诺芹浑然忘掉人生苦楚,接着打蛇随棍上:“你已婚还是独身 ”她真想知道多一点。
“未婚。”
到这个时候,聪敏如列文思,应该猜到岑诺芹已知他真实性别。
但他仍然不提。
诺芹也不说。
她继续闲谈:“你可有宠物 ”
“我有一只十二岁大的金毛寻回犬。”
“自小养大 ”是老狗了。
“不,去年才自防止虐畜会领养。”
“犬寿命顶多只有十六七岁。”
“是呀,所以没有人要它。”
“可见你是人舍你取专家。”
“不,挑选伴侣,决不会如此善心,要求非常苛刻。”
诺芹又笑了。
第二天,打开报纸,头条是“若干大机构已决定不发放年底双薪”。
林立虹拨电话来发表意见:“逢商必奸,头一件事就是想到克扣伙计。有些公司仍有盈余,但也把握好机会刻薄员工,所以这些老板子孙不昌。”
“宇宙机构呢 ”
“当然不甘人后,若要发,众人头上刮。”
“环境好转,明、后年会加上去。”
“工字不出头。”
“所以得势之际,需狠狠要价。”
“你说得对,何用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