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陪妈妈。”
于太太忽然握紧拳头:“倘若是真的,我们都得去医院。”
展航点点头,立刻召出租车。
他陪着母姐一起坐后座,紧紧握住她们的手。
三人手心都冰冷,展航背脊全是冷汗。
到了医院,展航脚步像踏在云上,浮着飘向一○三号房,医生已经在等他们。
“于逢长在这里。”
急诊室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头脸、身上都插着管子,一地鲜血。走近了,发现他已无生命迹象,皮肤上那种死灰色叫人战栗。
展翘一看:“不,不是父亲。”她松一口气。
展航也说:“对,不是他。”
根本不像,那人整张脸垮在一边,完全不像英伟的于逢长。
可是于太太却已沉默地握住丈夫的手。
只有她认得他。
医生在一旁说:“一辆吉普车失控过线,迎头与他的车子相撞,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于太太的头软软垂下.
“不,”展翘大声说,“这根本不是爸爸。”
这时,展航已渐渐认出父亲的轮廓,他泪如泉涌。
“肇事车车主受酒精影响,根本不适宜驾车,警方已控她危险驾驶以及鲁莽伤人。”
展航把头伏在父亲胸前。
展翘哭叫:“这不是他,展航,你搞什么……”接着,她也扑到父亲身上,紧紧抱住。
医生说:“于太太,我有话说。”
于太太茫然抬起头:
医生也十分为难:“于太太,我们知道这不是开口的时候,但是院方希望你应允捐赠器官。”
于太太镇定地站起来:“我同意。”
医生十分感动:“于太太,你是极为勇敢的女性。”
不知过了多久,母子三人办妥手续,回到家里。
展航还不相信是真的发生了意外。
父亲的拖鞋还在一角,他的报纸丢在茶几上,昨日换下的衬衫还未熨好,然而,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于太太很疲倦,她低声说:“展航,替我接通电话,我得通知你大哥。”
电话打到宿舍,是那边时间清晨五时。
于太太放下电话,轻轻说:“他马上回来。”
展航抬起头,他等有人同他说:“啊哈,刚才一切,不过是个恶作剧,抱歉抱歉,于家现在可以如常生活了。”然后门口钥匙一响,父亲下班返来。
于周容藻真是好女人,为着孩子,她如常主理家务,麻木地镇静,叫展翘与展航去上学。
展航不放心,早退,回家推门进屋,看见大哥已经回到家里。
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使展航羡慕,呵,如果他立刻可以长得如大哥般强壮就好了 。
兄弟二人紧紧拥抱。
于展翅立刻联络父亲生前好友,这个世界仍然好人多过坏人,大部份人都愿意援手。
展翅忽然变成家长,他四处奔走,被亚热带都会的阳光晒得发黑。他沉着缄默,领着妇孺共渡难关。
一切办妥之后,他把弟妹叫出来,他有话要说。
“我后天返回安省继续学业,展航,你负责照顾母亲。”
展翘脸色煞白:“你不留下来陪我们 ”
“不,”展翅十分坚决,“我一生前途维系在这几年。如果半途而废,读不到文凭,一辈子只好做小职员,永不出头。以后学费、生活费我自己会想办法。”
到底是女孩子,展翘苦苦哀求:“大哥不要走,留下陪我们……”泣不成声。
展翅好不理智,他温言向妹妹解释:“我的确是你们大哥,但将来,我还有其他责任,我会是人家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我的眼光必须放远一点。”
展翘默默流泪。
“振作一点,已经是不幸中大幸,倘若我们只有三五岁,事情岂非更坏。展航,你一定要设法驱除家中的愁云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