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打量着陈静说：“你就是太保守。”吸口烟吐出来，Amy是八○后的另一个极端，一切像芭比看齐，成熟性感，波浪卷发，抽烟、喝酒、玩骰子，谈论男人直奔下三路，动不动就问屁股翘不翘。

Vivian白了她一眼，“我们可和你们不一样，女人到这个年龄，还是保守点的好。”一边说着，一边凑近镜子看看眼袋下面，说，“谁有遮瑕膏？”

Mercy在自己的手袋中翻找说：“那现在怎么办啊？物价一个劲儿涨，利息一个劲儿降，我这点儿钱都不够应付生病的，现在每天得甲流的人就有好几百，上地铁都不敢大口喘气。”边说边拿出遮瑕膏，“Vivian，你看我的遮瑕膏颜色你用得上吗？”

Vivian 接过来，“还行。” 开始对镜子补妆。

A m y 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边抽烟一边说：“想那么多干吗？看我，从来不戴口罩，想去哪儿去哪儿。这比非典那年差远了，又不死人。就算是死人也拦不住我享受生活。”

Mercy叹口气，眨着戴假睫毛的大眼睛说：“你可真想得开。”

“你别听她跟这儿痛快嘴，没落到自己身上，谁都想得开。”陈静开始收拾东西了。

Amy强调地说：“我真这么想！”

洗手间的聊天无关痛痒，却是组团结帮的重要场所，可以互通有无，传递消息，这个场合里的信息和关系，正好处于严肃和非严肃之间，想认真对待就是正经事儿，不想认真对待，谁也不能揪住不放。于是化妆包的功能和男同事之间的烟盒打火机一样，属于社交道具。

下午消息放出来，陈静顶替了被人们称为灭绝师太的朱琳。当朱琳抱着自己的箱子离开那个已经属于陈静的办公室的时候，陈静也开始收拾自己的工作台。

二人面对面，都有点懵。

朱琳看着陈静，面无表情。这场面要是再吹进来一股风就更像武侠片了。朱琳的神情显然在逼陈静开口。

“谢谢你推荐我。”陈静口吻温和谦逊。

“你不用谢我，这个位置不舒服！以后你干的活比我多，薪金只有我的一半。”

“那我也要谢谢你，这个职位对我而言，很重要。”陈静说的是实话，也因为是实话，显得格外真诚。

别的同事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或站，或坐，有的侧目，有的索性插着手抱着肩围观，也许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战争，人们心里纷纷把自己对换成陈静，早已替她想好了若干台词。

“你谢谢我？好，我接着，我帮你收着这份谢意，等你哪天想收回去的时候，恨我的时候，我通通还给你！”这样的时候，连朱琳自己都希望能狠狠地吵一架。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作为女人都一样。你不过比我年轻而已，但我警告你，女人的年华更容易老去。你已经为了工作，为了这个职位失去了要孩子的最佳时机，现在，你知道吗？你将丧失最后的机会。别说一样不一样的话，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同，但付出的代价都是一样的，你记住我这句话，有一天，你要说给另一个人听！可惜那个人不是我了。”朱琳尖刻地说。

“我记住了，谢谢你。”灭绝师太看着陈静的神情忽现出几分怜惜，片刻又恢复了常态，转身走了。那变化，真是干净利索。

陈静还站在原地。刚才在洗手间里八卦的女同事拥上来，七手八脚帮忙，看得出来不是为了陈静，是为了她们自己。高兴啊，表情丰富得都挡不住。

陈静看着她们心里可没那么高兴，她知道自己坐朱琳的位置就得干朱琳的活，其实公司派什么人来接替朱琳的位置都一样，最后都必然要变成灭绝师太，这跟人没关系，是位置决定的，有时候善良只是因为你没权没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