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杨志强怎么反对，彤丽还是去照顾白宏了。

在杨志强看来彤丽太傻了，照顾病人最容易生是非，这个病人还是老板朋友的老公，听着就乱，出一点儿岔子就扫地出门，不如老老实实地干眼前的工作，开门关门，卖货算账，安全第一。可彤丽不这样想，她告诉杨志强，这是关系，来北京这个大城市，没有关系活不下去，可你一个打工的哪儿来的关系，就得自己挣。挣钱靠的是辛苦，挣关系就要靠机灵，还有运气还得能吃亏，要跟这些人交朋友，你就得帮他们做那些他们不愿意做、不能做又不放心的事儿。人情欠着总是好的。所以照顾白宏彤丽看成一个机会，义无反顾。

杨志强不如彤丽稳定，一天有工开一天没有，一发了钱就跑过来给彤丽炫耀，给她买点儿什么，要么就吃顿好的，每次彤丽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有时候是路边的一只发卡，有时候买个肉夹馍，或者给手机配个小铃铛，都是三块两块的东西，在大超市写字楼群外面，地铁站口，一入夜就涌出成群的小贩推着各种新鲜的东西，便宜，好玩。今天彤丽要杨志强送她一枝花。

“那个不当吃不当喝的……”

杨志强话没说完，彤丽转身就走。

杨志强一把拉住：“你在这儿等着。”说完转身奔到地铁站边，身体挤过涌出的人群，在角落里停下来，有几个人用纸箱装着好多花，各种各样的，杨志强站在纸箱子前一下子被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蒙住了。卖花的人不等杨志强说话，先招呼起来。

“买一束吧？什么都有。”

“多少钱？”

”这个红玫瑰，三枝十块钱。是送给女朋友的吧？“

“啊？嗯。”杨志强老实，没好意思说女朋友。他犹豫一下，“我不要三枝，一枝多少钱？” 临到出手，杨志强不由得舍不得。一枝花三块五，比一顿饭便宜多了，可是心里不舒服。买了没用的东西，就等于扔了，可是彤丽说了要花，杨志强明白，她是为自己省钱，还不如不省，吃它一顿呢，实惠啊。

彤丽站在不远处。街道上车来车往，人群攒动。看着杨志强高高地举着一枝红玫瑰转过身来，地铁站正好出来一大拨人，把杨志强挡在另一边，杨志强努力地挤过人群，手中高举着那枝红玫瑰，生怕来往的人挤坏了花，自己反倒被人们碰了几个来回。此时他头发凌乱，面带笑容，走向彤丽。

落日西沉。下班的时间到了，大批的人涌出地铁……

杨志强一直走到彤丽面前，递给她一枝玫瑰花。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好意思，拉着彤丽赶紧走，生怕被人看见。

这是彤丽生平第一枝花，被杨志强的样子扫了兴，抬头看看他，衣衫凌乱，很不合体，裤子上脏了一大块，鞋就更别提了，心里叹口气，接过花，却没有在他脸上看见想象中绅士般殷勤的笑容。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就像一个男士已经费尽心机选好酒店，定好套餐，买了最昂贵的红酒，车接车送，衣着光鲜，为女人过一个生日或者纪念日，本以为对方会雀跃得像一只百灵鸟，结果她环视一周之后，撇撇嘴问：“花呢？”

这就是女人，花比命重要，当然要是没事儿还能送个珠宝什么的，就更好了，最不实惠，却是最有效的。《色戒》里一颗鸽子蛋买了男人一条命，送上一枚12克拉的钻石，女人就能替他挡枪子，因为他送的是爱情。深谙此道的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他们阅女无数，游刃有余；可耻么？女人都爱坏男人，说的就是这样可耻的男人。每个可耻的男人也都曾经可爱曾经单纯地献出自己的真心，可惜，无论真心多么美，它都得有个“托”不是，美酒倒进夜光杯，才是美酒。年轻的男人有酒，但是没有夜光杯，等他们挣到夜光杯了，里面的酒也变成水了。不过没关系，女人的愚蠢就在于此，她们以为每个夜光杯里装的一定是酒，她们以为每个为她们戴上钻石的男人都是因为热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