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斯基皮,当时他正端坐在房间的另一边,只见他安静地把烟斗举了起来,这是在暗示弗雷德应该把演说的声音再抬高一点。这让平时一向为人随和的弗雷德也不禁感到有些气恼。
“主席好像表示说你们不想再听任何关于纳尔逊勋爵失去的手臂的话了。那好,我接受会议的请求。请允许我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在座的有些人,实际上应该是很多人,可能会告诉我每个愿望、每种感情,即使我们认为是幻想的东西,都是受器官操控的。当你们的记忆开始衰退,大脑皮层的细胞就会明显地萎缩。如果你们变得神志不清,前额骨下的皮层组织的颜色会变灰暗。如果你们忧郁的话,前脑叶和后脑叶都会伴随产生病理变化。思维就是血肉之躯,你们会这样对我说。身体就是你们的全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了身体,思维还能够存在。但是,你们之中有谁不曾经历过一些矛盾,一些危险,或者说如果不是危险,而是某些强烈的、极端的个人情绪失控呢?或许是一封你们不得不写的信,当你们逼着自己说:‘快写,对于理智的人类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可怕的。’而这时,你们的身体会回答说:‘不,有的。’然后你们又对自己说:‘哦,好吧,即使如此,这是你的责任,你必须写,它关系到你的自我尊严,快写。’‘不,没这个必要。’亲爱的成员们,这是来自你们肾上腺素的声音。这就表明,身体是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思维的。依此类推,思维一定也是有属于自己的独立主体的,即使它和我们平时用肉眼看到的、或是曾经看到过的周围的任何东西都截然不同。”
弗雷德捕捉到了一丝闪光,这是从马修斯博士的黑色边框眼镜里反射出的光线,当他的头转动时,弗雷德看见那双躲在镜框下的眼睛有一刹那显得有些茫然。博士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与此同时,他觉得,他一向都看作完全是无稽之谈的辩论行为,在弗雷德身上却有着不可思议的效果。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人倒悬在空中,或是吸入了不该吸入的东西,比如说是吸进了水而不是空气或烟。他正在追求、渴望属于他自己的栖息地。
“如果我们肯定(事实上我们必须肯定)思维有自己的时间,并再次证实它是独立于身体而存在的,而且身体没法对它进行任何操控,那么我们是不是能合理地相信它可能再活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死亡的束缚而继续存活呢?”他纠正了刚才的话,“我的意思是,通过它不死的天性?但请注意我说的是‘是不是合理?’我用了‘合理’这个词,作为一名科学家,一名来自剑桥大学的科学家,我恳求大家用理智去思考。尽管如此,这却是我在今晚最不情愿做的事情。‘我们早该大声说出来,我们早该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前就毫无杂念地去乞求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可我们并没有这么做,我们变成了今天这种样子,逼迫着自己对这个我们经历理性运作的世界作出合理的解释。亲爱的成员们,抗议者社团,我拒绝理性。今晚我是作为一个信仰者站在这里的。我相信没有重力,地心引力照样存在;没有器官组织,生命照样精彩;没有神经组织,思维照样活跃;没有可知的原因,声音和幻想照样活现;没有化学作用,水照样会变成酒;没有驱动力,石头照样能向后滚;没有躯体,灵魂照样能独立存在。不仅如此,我还相信草之所以是绿色的,是因为绿色给人的眼睛带来舒适感;天之所以是蓝色的,是因为它想让我们领略无限苍穹的魅力;血之所以是红色的,是因为这样谋杀就能更容易被识破,罪犯就能被及时绳之以法。是的,我相信自己能永生,但这是一种不依赖理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