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如果霍尔库姆走进来问他:“这个黛茜是谁?她属于适合为人妻的女性吗?”弗雷德肯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知道她的名字以及自己是如何遇到她的,至于她是谁,她的地址,他都一概不知,因此,他根本不可能及时把这封信或是其他任何一封信寄给她。他很可能只是想把她的名字写在信纸上,随便看看,以此为乐。
三个星期前,也就是参加抗议者辩论社团会议前的三星期,他正沿着杰士廷里路骑车,当时恰好是黄昏渐渐转向夜幕时分。
在靠近郊外的地方,剑桥镇已经不再热闹了。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片开阔的田地,小路边遍布着一幢紧挨一幢的高大房屋。现在应该是快吃晚饭的时候了,房屋的底楼和楼顶同时亮起了盏盏明灯,大人正在铺床准备让孩子上床歇息。他看见其中的一两个孩子正从他们的防盗门闩后面悄悄地向窗外望着,紧接着窗帘被拉下,那是从看护室里买来的廉价窗帘,夜晚的灯光透过薄薄的帘布照射出来,可以清晰地辨别它们的颜色:蓝的,绿的,褐色的和红色的。路上车水马龙,小轿车和一些农用马车不时来回穿梭着。过了十字路口后,车辆才渐渐稀少。弗雷德总算能够向前骑快点了,他的前面只有两个骑车人,前方亮着两盏红色的尾灯,但距离不是很近。其中的一个骑车人是位女士,很可能是位年轻女士,无论如何从她的背影看,她是穿着一件很可能是用彩色漆布做成的雨衣,雨衣的表面折射出周围的光照而显得闪闪发亮。弗雷德很熟悉这条路,但他还是非常小心。渐渐地,路左边的砖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宽大的黑色狭口。弗雷德记得,这个狭口是一个农场的入口,这座农场和道路两边其他几座类似的农场一样,一直以来都算是这地方最体面的房屋,尽管它的环境喧嚣吵闹,还弥漫着一股股时聚时散的恶臭。弗雷德正尾随着他前面的两辆自行车,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可能比他应该保持的要近了许多。就在这时,一辆笨重的马车突然从门内几乎小跑着快步闯了出来,马车上不但没有亮灯,而且驾车人根本没握着缰绳,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挡泥板上,他或许是喝醉了,也可能是死了或者睡着了。然后,只听见一阵惨烈的尖叫声,很可能是马儿发出的声音。就算它们都只是些老马,可如果受到惊吓,也会发出奇怪的声响以示预警。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声响,像是很多玻璃破碎了一样,弗雷德拼命地按下刹车板,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突然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的头部遭受了重重的一击,顿时他感到一片漆黑,紧随而来的便是一阵眩晕。
当弗雷德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感到极度口渴。如果现在是体育比赛的中场休息时间,他们一定会过来给他送上一点柠檬汁。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鼓舞着他,让他暂时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尽管他知道他的伤一定很严重。他正躺在一张松软的床垫上,仅凭这个,他就能断定不管他现在身处何地,但一定不是在学院里。他感觉整个房间正发出呼吸的声音,总之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吸。虽然房间里灯光昏暗,但已经足以在糊满不知名花朵图案墙纸的墙上投射出一个陌生的盥洗盆的影子,上面还放着一个长柄壶和一个脸盆。他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子和白色的床单,这里很像是个看护室。在白色床单的前部离他六英寸远的地方,他能看见一只年轻妇女的左手,那是只修长而干净的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很宽的金戒指。他把手放在上面触摸了一下,戒指的表面很光滑,而她的皮肤则感觉有些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