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结束后的一个小时,也就是凌晨1点钟,200个宣传员如期在1号大厅的入口处集合。团中央的宣传部长爬到一只啤酒桶上,当众大声宣布成绩:“优胜者的名字是――”他像奥斯卡颁奖时那样,故弄玄虚地停顿了几秒,然后接着说,“优胜者的名字是劳工青年团!我们的整个团组织在这次竞赛中得到了空前壮大……”又是一通歌功颂德的空话。团中央的发言人把劳工青年团捧上了天,不断强调说团组织吸纳了如此多的青年是历史性的伟大成就云云。
终于到了公布真正结果的时刻了,只听发言人郑重地念道:“优胜者的名字是――艾森州青年团!”艾森州青年团,这是狗子所在的那个小组!这个小组还涌现出了许多其他的优秀宣传员,第一名很可能将落在他们手里了。
发言人开始向获得最高分的县区和州团委发表祝词。最后,他提高声调说:“现在宣布最佳宣传员即最佳个人奖的名单!优胜者是――”我的心怦怦直跳,“亚德里安 佳杰思!”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刹那,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欢呼“亚德里安,亚德里安!”,大伙把我举起来,在威斯特法伦展览厅里绕了一圈,有个人手里还挥舞着小红旗,上面绣着台尔曼的肖像。苦尽甘来的胜利让我的激动难以自抑――我是联邦德国最优秀的青年团中的佼佼者!我就要飞往梦想中的越南了!
半年后,我们乘坐慢吞吞的民主德国“国家铁道部”列车来到西柏林,在动物园下车后,又坐上过境大巴赶往舍讷费尔德机场。和我这个竞赛优胜者同行的人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联邦团中央主席沃纳 施笃尔曼,还有一个是――狗子。团中央认为,狗子是一名忠诚的同志,而且他已经是专职的革命干部,所以理应陪我一道去越南观光。
我们从舍讷费尔德乘国际航班出发。民主德国的航空公司当时是唯一一家提供从中欧飞往越南航线的公司。和我们乘坐同一架飞机的还有几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们都穿着民主德国流行的西装,很显然是东德政府派往远东的顾问。
他们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这三个从联邦德国来的青年,我们三人中只有团中央主席沃纳穿着西装。飞行持续了二十个小时,其间先后在卡拉奇、巴基斯坦着陆。在人满为患的中转机场大厅里,我们这些西方世界的左派分子与那几个东德的高层顾问同样引人注目。其他的乘客都身着宽大的白袍子,蹲踞在地上,专注地听着从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那是一种我们听不懂的神秘语言。回到机舱,我们几个又成了外观上格格不入的异类。
飞机刚刚在越南首都河内的机场降落,东德来的那几位不苟言笑的顾问已经堵在了过道上,看得出他们很迫不及待。空姐将舱门打开,一位士兵跑过来下指示说,普通乘客暂时还不能离开机舱,因为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要为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宾举行欢迎仪式,他们是联邦德国劳工青年团的领导同志。于是,空姐们带着庄重的敬畏之情为我们引道出舱,那些脸上写满诧异和不悦的顾问先生也别无它法,只能看着我们从他们身边扬眉吐气地走过去。
沃纳、狗子和我刚刚出了机舱踏上舷梯,在停机坪上守候已久的军乐队立即吹奏起了铿锵有力的“胡志明进行曲”。九年前,这个南亚小国刚刚打败了美国在南越扶植起来的傀儡政府。即便是在我们访问的1984年,仍然只有极少数外国人才可以访问这个国家,而我们三个劳工青年团员是第一个到访此地的西德青年组织的代表。走下舷梯时,越南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一路追随着我们,记者们纷纷抢拍,按动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上百个年轻姑娘身着色彩各异、长至脚踝的紧身丝裙婷婷袅袅地站立一边,她们手舞鲜花,异口同声地喊着什么话,听上去像是德语,但因为口音过重,实在难以分辨出是什么内容,大约应该是“沃纳 施笃尔曼万岁!卡勒 马什曼万岁!亚德里安 佳杰思万岁!”吧。狗子和我马上就反应过来:她们这是在对我们“列队欢迎”呢,在青年大学进修时这种隆重仪式曾屡见不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