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反正没什么可再输,便说,行,分你六成吧。
你们得听我的,我叫你们压哪匹马就哪匹。我给你们钱压。
行。你说哪匹就哪匹。
你们赢了,马上得把我的一份给我。
行。不就是给一半吗?
六成。你们刚才自己说的。
行。操你个中国佬。
赢了,绝对闭住你们狗娘养的嘴,不准告诉任何人,我在你们后头。
输了呢?妈的。
输不了。输了你们就把我毙掉,反正你们白鬼杀死个中国佬也自杀。
你看上去不那么好杀,够我俩杀一会儿的。
别担心,到不了那一步。你们赢了可别打算溜,我杀你们可比杀只浣熊容易。
两个白鬼盯着这个中国佬,第一次意识到男性梳长辫竟显得如此凶险而英武。
他给两人一人三百块赌本,压在五号马上。
两人马上后悔了。五号马头一圈就落后了所有的马。比跑得最健的八号,几乎就落后了半圈。
他们后悔没在那赌本里扣些酒钱下来。五号又被一匹马超过时,他们遗憾没拿了三百块赌本就跑,压根不进这赛马场。三百块,够他们到偏远小镇上再娶个老婆。
然而五号在第四圈时超过了两匹马。
在第五圈超过了三匹。
第八圈,它终于超过了九号,那匹雄风凌厉的常胜将军。
两人从座位上站起。嘴越张越大,气越喘越短,唾沫在上下牙之间扯出一根线,线也渐渐干涸冷却。
五号马领先了所有对手。五号马领先了整整两圈。五号马赢了。转眼间三百块成若干倍地繁殖了。两人你扶我我架你,免得昏倒。
两人来到约定的海滩,他已守候在那里。他赤着身体,满身肌肉乱跑,辫梢咬在嘴里。五把飞镖一根根磨就,他正往刀尖上涂抹什么。两人递个眼色:那大概是传说的毒药了。
他近旁燃了篝火,上面吊个铁罐,烹煮得香气扑人。
他走过来,从他俩手里接过钱,说:趁我数钱,你们吃午饭吧。他指那罐子。
能不能知道午饭是什么?
是皮袄。吃了冷天就省了皮袄钱。
味道很好,模样很坏。出纳说。
这肉嚼上去很……有趣。掮客说。
尽管吃,别客气。他笑着,丰厚的嘴唇龇出大而洁白的牙。
你们中国佬除了苍蝇不吃,什么都吃。
谁说的?苍蝇也吃。
你们什么乌七八糟的都吃,一条猪可以从头吃到尾,一只狗可以从前门吃到后门。恐怕只有一个地方不吃。他俩挤眉弄眼。只有那个地方……
那是你们白鬼的诬蔑。是谣言。
敢说不是真的?两人吃得忘形,一脸油,帽子推在后脑勺上。你们连血也吃,大肠小肠统统吃!两人带出控诉声调。
他慢慢将飞镖一把一把插回腰带。哈,那些个下等玩意儿。听着,我们什么都可以不吃,扔掉,有一样东西万万不可不吃。
两人牙疼似的顿时停了咀嚼,去看碗内。
这都吃不懂??啊。
两人还是不动,一嘴紫红色的肉。
一般来说,四条腿的畜生比两条腿的畜生好吃些。他又龇出大方牙齿笑了。
两人冲锋到侧边的礁石丛里,大吼大叫地呕吐。
他看他们怪可怜,吐得浑身抽搐,脖子胀得比头粗,要把整个人袜子一样翻成里朝外。两人朝他走回时,满脖子的汗毛孔凸得如同才拔掉毛的鹅皮。
他等着。
两人从贴身口袋拿出原属于他的那一成赃。
第二、第三次赢后,出纳交出钱就声明退伙,说他的贪婪已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满足。
第四次,掮客感觉他已招来了公众注目和一个戴大檐礼帽的男人影子。他想收手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