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绞疼痛,就像被千万根烫红的钢针戳刺撕裂。
那些人为什么不再来杀他?来啊,把他杀死了,就不用再这么痛。死了,就永远不再会痛。他呕吐着,身子倚着墙壁滑落,虚弱的冷汗让他阵阵颤抖,终于,他跌倒在血泊里,蓝衣被鲜血浸透,变成一种奇特的颜色。
他干哑的喉咙含混着一个声音。
像是呻吟。
像是抽痛的哽咽。
又像是一个只有在漫天荷花碧绿荷叶的梦里,才敢微微忆起的名字。
“战枫。”
突然间,他恍惚陷入了一个最荒诞的梦里,在梦里,他居然――
听见她在叫他。
……
“战枫、战枫。”
她喜欢叠声唤他,落日将满池盛开的荷花映得比天边晚霞还要灿烂,粉白晕红的脸颊,她笑得轻轻盈盈。
那时,她九岁。
小如歌整日整日缠在小战枫的后面,她爱穿鲜红的衣裳,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他,苹果一样的小脸蛋红扑扑。
“不要叫我战枫。”
小战枫板着脸,采下新鲜的莲蓬。
“为什么啊?”小如歌掀起红衣,将墨绿的莲蓬兜起来。
“你应该叫我师兄。”
“可是,我有很多师兄啊,玉师兄也是师兄,姬师兄也是师兄,都叫师兄怎么分得清楚啊。”
“我是大师兄。”
“呵呵,”她笑得憨憨的,“三个师兄里,你明明最小,什么大师兄嘛。”
“战师兄。”
她吐吐粉红的小舌头,笑着:“不好不好,战死兄,难听死了……歌儿要你活到很老很老,活到头发眉毛都很白很白了还跟歌儿一块玩。才不要你战死呢!”
真是会乱讲。
小战枫伤脑筋地望着笑个不停的小如歌。
“战枫,战枫……”
荷塘里,荷花的清香,迎面的夏风,一连串的童声的呼唤,吹荡起水面层层金色的涟漪……
……
小巷里,看着战枫狼狈地跌倒在血泊和呕吐秽物中,浑身酸臭污秽,如歌心中有如被锐利的刀片划过。
她闭上眼睛。
手指用力刺痛掌心。
待她再将眼睛睁开时,战枫正醉眼惺忪地望着她,他伸出左手,月光下,他的手指苍白发抖。
“歌……儿……”
那身红衣,鲜艳如火,漆黑明亮的双眸,可以将他的心焚烧成深深的黑洞。酒意让他的身子跌跌撞撞,他吃力地想要爬起来,然而一晃,又重重跌倒在血泊污垢里。
如歌咬住嘴唇,一动不动。
战枫仰面躺在血污的地上,痴痴笑着,眼角有隐隐的水光闪落:“歌……儿……你终于来接我了……”
*** ***
屋子漆黑。
如歌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地上,已经有两个时辰,她一动不动。雪在她身边静静睡着,均匀地呼吸,脑袋倚在她的肩膀上。
床上的战枫似乎正做噩梦,面色苍白,眉心皱得死紧,他好像被人扼住喉咙,呻吟低沉而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痛苦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雪悠悠醒来,他打着哈欠拍拍如歌:“你去睡一会儿,我守着他。”
如歌摇头。
“臭丫头,你还真是固执啊。”
如歌望着宿醉的战枫,她不要睡,她有话要问他。
“喂,为什么你难过的时候喜欢坐在地上呢?”雪忽然问道。
如歌怔怔地想一想。
“因为地上冷。”
“……”
“地上冷了,心里的难过就会被冻住。”
“要是被冻病怎么办?”雪恼怒道。
“不会的。”
“臭丫头,你……”
“在做完所有的事情前,我不会让自己生病死掉的。”
她的肩膀单薄如纸,面容却淡静坚毅,一种绝色的美丽仿佛是从她的骨子里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