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果然在正厅中等待,见玉钿浅笑盈盈,携着雪樱的手走进来欲行礼,忙笑道:“不必弄那些场面上的虚礼,快坐下歇歇。”又对她笑道,“祖荫说的计较太多,我也不敢打发人去看你。今儿借着过节,有神佛保佑,才敢请你过来瞧瞧。”看她身上一件紫汤荷花的大衫,文雅清丽,底下缣素菱的裙子上却沾着几点红、黄之色,煞是刺目,微皱眉道:“你那边使的丫环怎么这么不上心,连衣服也不替你用心浆洗?少奶奶也不挑好的送过去。”
玉钿在旁赔笑道:“我原本挑了一个,少爷嫌不好,又退回来了。”
雪樱早晨被催醒,匆忙间也未细看,随手拿起昨天那条就穿上了,此时才看见上面染的西画颜料,想必是上色时不小心沾上的。自己也略有窘意,微笑解释道:“画画时一疏忽,颜色便上了身……倒不是丫头不上心。”
玉钿将茶盏轻轻放在肘后的茶几上,微笑道:“正要夸你的画呢。我那天还跟老太太说,也不知道妹妹是从哪里学的这般手艺,画的人像活灵活现。”又笑对老太太道,“我听拢翠说,屋里请了佛像,等闲邪物都不敢进去,才硬央着妹妹替我画副佛像。特意让家里人画,更显得诚心。”拿眼四下一溜,皱眉道,“荔红这丫头,让她抱着画儿,却不知道人瞎跑到哪里去了?”
厅中一时寂静无声。夏日时气闷热,条案上满满地摆着时新水果,缕缕果香清而不淡,随风阵阵袭来,又静静地淹没在暑气里。庭外两只夹公鸟啾啾叫唤,雪樱侧脸看向庭前,正瞧见荔红捧着画卷雄赳赳地走过来,离厅子越来越近,刚微笑着道:“那不是荔红……”却突然只觉浑身似被冰水淋透,寒意一丝丝从心里透出来,慢慢地咽下一口气,几乎带着恐惧看向玉钿。
玉钿若无其事地扭过脸去,唇角渐渐浮上微笑,款款站起道:“荔红,怎么磨磨唧唧半天才来?雪樱姑娘画了半个月的画,你可不要抱在怀里抢了头功。”
荔红笑嘻嘻地走来将画卷递给雪樱,低眉敛衽地说:“荔红不敢居功。请雪樱姑娘亲自打开给老太太瞧罢。”